第1章 血月胎衣
“轰隆隆”惊雷碾过云层,沈玉芙晃浮间似听见自己骨盆裂开的声音。
一旁的产婆的粗麻布围裙浸着鲜红的血,铜盆里的热水蒸腾着白雾,将雕花的床帐熏成了半透明的血色。她死死地攥着床头绣着麒麟送子图的长枕,撕裂的疼痛让她的指甲都要抠进床板的木缝里,迷离之间眼前浮现出三天前的梦境:两条硕大的青蛇盘绕在产房的正梁上,“嘶嘶嘶”的吐着猩红的信子。
“大奶奶,看见头了,在使把劲!”产婆的嗓音像砂纸磨过瓦当一般嘶哑。
腹部突然一松。沈玉芙低头,看见自己的肚子像泄了气的皮囊瘪了下去,两个婴儿并排躺在产婆臂弯里,脐带还连着胎盘,像两根细细的黑线。窗外的月亮不知何时变成了赤红色,月光透过窗纸,照在婴儿身上像是镀了层凝血般的暗红。
“双人子,这胎盘......”产婆的声音突然发抖,铜盆“当啷”一声落地,热水泼撒在青砖上,瞬间腾起了水雾,胎盘上附着的两缕胎发正缓缓纠缠在一起,“双生胎衣连魂发,这是......”
房门被狂风撞开。见一穿灰袍的老者负手而立,腰间挂着刻有“凌仙”二字的青铜令牌,身后跟着西个抬着檀木匣的小厮。沈玉芙想喊丈夫,却发现嗓子里堵着腥甜的血块,只能眼睁睁看着老者走到床前,指尖拂过婴儿的额头。
“天罚之兆。”老者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的铁一样寒,“此子留世,必引灾劫。”
产婆扑通一声跪下:“仙长慈悲!双生虽是异象,但也是天赐血脉......”
“天赐?”老者冷冷一笑笑,袍袖翻卷间,产婆被一股无形之力掀翻在地,“三日前西山崩塌,三十六条人命埋在石下,你可知道为何?”他伸手捏住其中一个婴儿的脚踝,举到沈玉芙眼前,“因为她们的胎魂早在娘胎里就缠在了一起,皆因她们的胎魂,自尚在娘胎之时便相互纠结缠绕,仿若冥冥之中有一双无形的手,将那本应均匀洒落于世间众人的福泽,皆汇聚吸食而去。这般奇异的牵连,使得本该普惠众生的福祉,被她们这尚未出世便己相连的胎魂悄然截留。吸走了本该分给世人的福泽。”
沈玉芙这才看清,两个婴儿的手腕上各有一块淡红色胎记,形状像未燃尽的灯芯。被拎起的婴儿突然咧嘴一笑,那笑容竟带着不属于新生儿的狡黠,与此同时,另一婴儿发出尖细的啼哭,声音里混着某种兽类的低吟。
“把她们带走!”沈玉芙不知哪来的力气,抓住老者的衣袖,我不管什么灾劫,她们是我的骨血......”
"骨血?"老者猛然一甩袖震开了她的手,檀木匣自动打开,里面躺着两柄刻满符文的银剪,“你以为双生是福气?”银剪落下,脐带应声而断,沈玉芙看见断口处渗出的血不是红色,而是带着珍珠光泽的银白色,“她们自生命起始便共用一缕胎魂,仿若命运的丝线在最初就错杂交织。在这离奇且残酷的宿命安排之下,似唯有一方吃掉另一方,方能在这世间继续存活下去,如此绝境,宛如一道无法挣脱的诅咒,紧紧桎梏着她们。”
产婆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沈玉芙转头,看见胎盘上的胎发己经缠成了死结,其中一缕突然钻进离她较近的婴儿口中,那婴儿的眼睛瞬间蒙上一层白翳,张开嘴发出与方才截然不同的哭声——那是成年男子的嗓音,带着刻骨的怨毒。
“凌仙宗代天行道。尔等休要造次”老者抱起两个婴儿,血月的光芒在他背后聚成漩涡,“记住,从今日起,她们叫沈清瑶、沈清蘅。”
房门嘭的一声,重重关上。沈玉芙在昏迷前最后一眼,看见窗外的血月突然裂开一道缝,像极了婴儿诡谲的笑唇。产房外传来婴儿重叠的啼哭,其中一声比另一声低了三度。
产婆缩在墙角发抖,怀里紧抱着从胎盘上扯下的半缕胎发,那发丝在她掌心渐渐变成血红色,末端结出一个细小的花苞,花瓣上凝着水珠,细看竟是未干的血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