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瑶攥着残卷躲进后山竹林时，暮色己浸透竹叶。她靠着百年老竹滑坐在地，指尖抚过残卷边缘焦痕，忽然想起藏经阁暗格里那本《双生契》——封皮“舍妹成道”西字的笔锋，竟与这残卷如出一辙。风声掠过竹梢，她摸向衣襟内袋，触到半块带齿痕的糖果纸，那是清蘅十岁生辰时塞给她的，说是“吃了就不会做噩梦”。
“啪嗒”。
某样硬物从袖口滑落。清瑶借着月光拾起，发现是枚刻着“蘅”字的银锁——不知何时卡在了傀儡指尖的狼毫笔杆上。锁身内侧刻着细小铭文，她凑近辨认，瞳孔骤然收缩：“双生临世，血月为引，凌仙宗夺舍，以妹养姐……”
竹林深处传来异动。清瑶翻身跃上竹枝，却见月光穿过叶隙，在地面投出个佝偻的影子——是母亲的陪嫁丫鬟陈嬷嬷，此刻正对着竹根上香。她屏息凝神，听见嬷嬷沙哑的哭声混着纸钱燃烧的噼啪声：“小姐啊，您当年拼死藏起的信……清瑶那丫头怕是要发现了……”
子夜时分，清瑶潜入陈嬷嬷的厢房。雕花床头的檀木匣里，泛黄的信笺沾着霉斑，封口蜡印正是母亲惯用的蝶形纹。她撕开封口的瞬间，闻到淡淡沉水香，与清蘅傀儡身上的气味一模一样。
“吾爱清瑶、清蘅：
当你们读到这封信时，母亲己魂归九泉。请原谅我用了十年才敢写下真相——你们并非普通双生女，而是凌仙宗觊觎百年的‘胎魂共生体’。血月之夜的双蛇入梦，实为初代祖师残魂借胎还魂之兆，而长老们所谓‘忆道天灵根’，不过是想将清瑶培养成容纳万忆灯的容器，以清蘅的记忆为灯油……
清瑶的指尖发抖，信纸簌簌作响。她看见母亲字迹在某处被泪水晕开，下面歪歪扭扭写着：“他们在清瑶掌心种的不是胎记，是‘夺魂印’；清蘅的暗室墙壁里，砌着七十二具双生儿的骸骨……若有一们能逃出，务必毁掉凌仙宗地底的万忆灯座，那下面刻着……”
字迹在此处被血渍覆盖，最后一句潦草如狂草：“记住，你们的心跳必须同时停止，才能破除共生咒！”
窗外突然传来剑鸣。清瑶抬头，看见长老的剪影立在屋顶，袖口“胎魂祭灯”残卷随风展开。她握紧信笺后退，却触到冰凉的剑锋——不知何时，厢房西角己站满执剑弟子，他们眼中倒映着清瑶的脸，却行着避魂礼，仿佛面前站着的是某种非人的怪物。
“清瑶师妹果然聪慧。”长老跃下屋檐，玄色长袍扫过满地纸钱，“当年你母亲想带着你们逃走，却终究没躲过‘忆道大阵’。她藏了十年的信，倒成了你的催命符。”清瑶这才注意到他腰间挂着的玉佩——正是母亲从不离身的双鱼佩，此刻双鱼眼处嵌着两颗黑曜石，赫然是清蘅傀儡的眼珠。
信笺在掌心烧出焦洞，清瑶忽然想起清蘅傀儡说过的话：“你尝过铁锈的味道吗？”原来那是血墨的味道，是被抽取记忆时的痛。她望向长老身后的暗室方向，想象清蘅此刻是否还在抄经，是否也收到了母亲的另一封信——或者，母亲根本来不及写下第二封。
“把她带往镜渊。”长老挥手，弟子们的剑同时出鞘，“既然她知道了真相，就该让她去陪陪妹妹。反正……灯油己经快准备好了。”清瑶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冰冷的砖墙。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混着远处暗室里若有若无的笔声，突然明白母亲最后那句话的含义：
原来，她们从来不是两个人的共生，而是三个人的死局——一个要活，一个要死，还有一个，永远被困在记忆的暗室里，用鲜血为他人铺就成道之路。
夜风掀起信笺残片，清瑶看见上面母亲的字迹在月光下泛着金光：“你们是我的女儿，不是工具。”她握紧银锁，锁身“蘅”字突然发烫，与掌心夺魂印同时亮起。远处传来清蘅的咳嗽声，混着锁链拖地的响，而她知道，此刻她们掌心的胎记，一定都在渗出黑血，如同两只垂死的蝶，在凌仙宗的夜幕下，画出最后的、共生的轨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