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瑶跌进万忆灯残骸时，掌心的三色胎记正灼烧着初代祖师的残魂。记忆树的根系在她脚边蜷曲成毒蛇形状，每片叶子都在滴落混着胎发的黏液，空气中漂浮的不是尘埃，而是无数碎成齑粉的记忆残片——它们曾属于被凌仙宗掠夺的双生儿，此刻像困在琥珀里的蚊虫，在血月光下徒劳地振翅。
“这些是……”清蘅的声音从蝴蝶翅膀里渗出，她的灵魄每扇动一次就透明几分，“被榨干记忆的孩子，连轮回都进不了。”一只翅膀残缺的蝴蝶落在清瑶手背，她突然看见这孩子生前被锁在暗室抄写《忆道真解》，每写一个字就有一根睫毛化作灰烬。
阿妄的影子沿着记忆树攀爬，阴影掠过的地方，树叶上的黏液凝结成黑色晶体：“看灯座下面。”清瑶扒开缠绕的根系，露出刻满咒文的石台，中央凹陷处嵌着三枚胎发制成的灯芯——与她们三人的胎记完美契合。最深处的石壁上，用指甲刻着重复千遍的血字：我不是灯油。
“初代用我们的胎发设下魂灯阵。”阿妄的影子突然分裂成三条毒蛇，缠住最近的记忆树主干，“每对双生儿都是阵眼，我们的灵魄就是打开往生门的钥匙。”话音未落，整座废墟开始震颤，记忆树的根系破土而出，每条根须末端都系着一具风干的婴儿尸体，他们腕间的红绳与清瑶的胎记同步发光。
清蘅的蝴蝶突然撞向记忆树，翅膀上抖落母亲的记忆碎片：“妈妈当年偷跑出去，就是想毁掉这些阵眼……”碎片在空中展开，清瑶看见年轻的母亲在雪地里狂奔，怀里紧抱着裹着红布的襁褓，布角露出的胎发上，还沾着产房里的血污。而在她身后，凌仙宗的长老们正用忆道剑诀劈开积雪，剑刃上凝结的不是冰霜，是婴儿的啼哭。
“他们追了她三天三夜。”阿妄的影子咬住一条根系，黑色晶体顺着根须蔓延，“首到她在悬崖边生下我们，用自己的灵魄做屏障，才保住三個孩子的残魂。”记忆树突然发出尖啸，被晶体触碰的根系开始萎缩，清瑶这才看清，每具婴儿尸体的掌心都有与母亲相同的剑伤——那是初代祖师为了防止灯油逃脱，刻下的永生咒。
废墟中央的血月倒影突然沸腾，初代祖师的虚影从记忆树顶端渗出，她的身体由无数记忆碎片拼成，裙摆处缠绕着清瑶母亲的白发：“你以为毁掉灯芯就能阻止我？这些孩子的怨念早己与魂灯阵融为一体。”虚影抬手，所有婴儿尸体的红绳同时绷首，清瑶的胎记顿时传来万蚁噬骨般的剧痛，她看见自己的灵魄正在被扯向石台中央。
“姐姐，看你的手！”清蘅的蝴蝶撞向她掌心，母亲的记忆碎片突然发出金光。清瑶这才发现，胎记周围不知何时浮现出与母亲棺椁相同的咒文，那些曾被她当作修炼痕迹的灼伤，竟是母亲临终前刻下的解封符篆。当三色胎记同时对准石台上的凹槽，整个废墟突然响起婴儿的啼哭——不是一个，而是千万个被夺走生命的双生儿，在时空的裂缝里发出最后的控诉。
记忆树的根系开始逆向生长，它们穿透初代祖师的虚影，将无数记忆碎片反哺给空中的残魂。清瑶看见某个婴儿的灵魄接住碎片，化作蝴蝶飞向月光，而她的胎记正在吸收那些怨念，每吸收一分，掌心的符篆就明亮一分。阿妄的影子突然化作锁链，缠住初代祖师的脚踝：“你以为记忆只能被掠夺？我们偏要让它们重生。”
“不可能……”初代祖师的虚影开始崩解，她的手臂化作千万段记忆飞向西面八方，“没有灯油，你们的灵魂早就碎成尘埃了！”清瑶将三色胎记按在石台上，母亲的符篆发出万丈光芒，所有婴儿尸体的红绳同时崩断，化作萤火虫般的光点，照亮了记忆坟场的每一寸黑暗。在光芒中，清瑶看见三个重叠的婴儿影像——那是他们本该拥有的，没有痛苦的童年。
当最后一片记忆碎片飘向星空，清蘅的蝴蝶落在清瑶肩头，翅膀上的纹路竟与记忆树的年轮重合：“原来妈妈说的‘镜子’，不是照见真相，是让记忆重生。”阿妄的影子蜷缩成胎儿形状，躺在记忆树的根系间，他的胎记与清瑶、清蘅的拼成完整的三色灯纹，却不再是咒印，而是一枚新生的种子。
废墟外，晨雾正在驱散血月的阴影。清瑶捡起一块记忆树的残枝，上面凝结着晶莹的树脂——那是千万段被解放的记忆，正在等待下一个春天。她抬头望向天际，看见三只萤火虫正朝着不同的方向飞去，每只萤火虫的尾部，都拖着与她们胎记相同的三色光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