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海深处翻涌着血色迷雾，清瑶的灵魄被一股无形之力拽向中央漩涡时，听见清蘅的尖叫像碎玻璃般扎进耳膜。傀儡少年的笑声从西面八方涌来，他的灵体在雾中化作万千碎片，每一片都映出不同年龄段的清瑶——六岁抢糖果的、十二岁挥剑的、昨夜在镜前凝视胎记的。
“欢迎来到灵魂的刑场。”少年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的锐响，碎片骤然重组，变成手持锁链的成年男子，瞳孔里流转着三色光纹，“沈清瑶，沈清蘅，还有我……阿妄，我们该谈谈谁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了。”
清瑶凝聚灵识，发现自己置身于记忆的废墟中：左侧是六岁时的庭院，秋千上还挂着半片撕碎的风筝；右侧是镜渊秘境的入口，岩壁上的血字仍在渗血。清蘅的灵体蜷缩在废墟中央，她的裙摆沾满墨汁，正是当年暗室抄经时的模样。
“这是我们的识海，”阿妄抬手挥出一道光刃，劈开一座记忆宫殿，里面涌出无数发光的蝴蝶，每只蝴蝶都驮着一段记忆，“看，这是你偷藏清蘅药碗的愧疚，这是她用经血画符时的怨恨，还有我——”他抓住一只血色蝴蝶，蝴蝶化作五岁的清瑶，正将糖果塞进自己嘴里，“被你吞噬的第三胎魂，从胚胎时期就被迫躲在你们的灵魄夹缝里，靠吸食你们的痛苦记忆存活。”
清蘅突然站起，她的灵体开始透明化，指尖溢出黑色烟雾：“够了！反正我们都是怪物，不如一起毁掉这具身体！”她挥手召来无数锁链，锁链上挂着《忆道真解》的残页，每一页都燃烧着青色火焰，“你们以为母亲的信是真相？其实她早知道我们是凌仙宗的祭品，却还是把我们生下来……”
“住口！”清瑶凝聚灵力化作护盾挡开锁链，护盾上浮现出母亲临终前的微笑，“我看过她的记忆，她一首在找办法救我们。你总说记忆是枷锁，可如果没有那些温暖的碎片，我们早就被黑暗吞噬了！”
阿妄突然狂笑，他的灵体分裂成三个影子，分别扑向清瑶和清蘅：“温暖？看看这个！”影子触碰到清瑶的灵体，她的识海突然炸开剧痛——十二岁那年，她在镜中看到清蘅被锁链束缚，却转身离开，不是因为被控制，而是内心深处竟然觉得“清蘅的牺牲是必要的”。
“你早就知道凌仙宗的阴谋，”阿妄的本体掐住清蘅的脖子，后者的灵体正在渗出金色血液，“你享受着清蘅为你承受的痛苦，用她的记忆修炼，却骗自己这是为了保护她。而你——”他转向清蘅，“明明用蛊虫控制过清瑶的梦境，却把自己包装成受害者，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藏在记忆深处的杀意？”
清瑶的灵体剧烈颤抖，她看见无数记忆气泡破裂，里面是自己未曾察觉的阴暗面：嫉妒清蘅得到父母的关心，故意在长老面前表现出对清蘅的爱护，甚至在潜意识里期待清蘅被送走，这样她就能独占所有资源。
“我们都是凶手，”阿妄的声音突然温柔起来，他的灵体化作婴儿形态，蜷缩在清瑶和清蘅中间，“从胎衣分离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在互相吞噬。清瑶吞噬我的灵魄获得天赋，清蘅吞噬清瑶的愧疚维持存在，而我……靠吞噬你们的矛盾茁壮成长。”
清蘅的眼泪滴在婴儿额头上，化作三色光纹：“原来我们从来不是三个人……只是同一个灵魂的三面镜子，反射着人性的光明、阴影和混沌。”她伸出手，清瑶看见她掌心的胎记正在与自己的融合，形成完整的灯形图案，“或许长老说的没错，我们本该是一体的，但凌仙宗的仪式强行把我们撕裂成怪物。”
识海深处突然传来婴儿的啼哭，三人同时转头，看见记忆荒原的尽头有一座发光的摇篮。摇篮里躺着两个女婴，她们的手指缠绕着同一根胎发，而第三缕胎发正从虚空中飘来，与她们的发丝编织成三色纽带。
“那是……我们真正的诞生时刻。”清瑶轻声说，她的灵体不由自主地飘向摇篮，阿妄和清蘅紧随其后。当三人的指尖触碰到胎发时，识海剧烈震动，无数记忆碎片如银河倒灌，涌入他们的灵魄。
清瑶看见母亲在血月之夜跪在凌仙宗长老面前，用自己的记忆为代价换取女儿的生存；清蘅看见长老在暗室里偷偷为她更换镇痛的药膏，眼中满是愧疚；阿妄看见自己并非被吞噬，而是主动躲进清瑶的灵魄，因为那里有母亲残留的温暖。
“我们错了……”清蘅的灵体化作光点融入清瑶，“记忆不是武器，也不是枷锁，而是让我们成为完整生命的拼图。”
阿妄的灵体在阳光下逐渐透明，他露出释然的微笑：“原来真正的完整，不是吞噬彼此，而是接纳所有的自己。”他化作最后一片光羽，落在清瑶掌心，“去吧，带着我们的记忆，好好活下去。”
清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体内轰然碎裂，当她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躺在秘境的石台上，掌心的三色胎记正在柔和地发光。远处传来掌门的叹息：“融合仪式成功了……但你们真的能成为一个人吗？”
她站起身，听见两个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一个温柔，一个狡黠：“现在该叫我们什么呢？”清瑶对着破碎的镜渊轻笑，指尖拂过胎记：“或许……叫沈清吧。”镜渊中倒映出三个身影，她们同时抬手，露出相同的微笑。
走出秘境时，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清瑶摸了摸腰间的固魂佩，如今它己变成三色琉璃质地，里面隐约可见三个蜷缩的婴儿轮廓。她知道，那些曾被视为诅咒的记忆，如今己成为她灵魂的铠甲。
“喂，”脑海中响起阿妄的声音，带着几分调皮，“前面有个记忆黑市，要不要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好玩的东西……”
“先吃饭吧，”清蘅的声音带着笑意，“我饿了，想吃辣的。”
清瑶摇头失笑，任由两个声音在脑海中争吵，脚步却坚定地迈向光明。远处的山峦间，血月正在缓缓落下，而新生的朝阳，正将三色光芒洒向大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