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油在高温中沸腾成琥珀色的漩涡,清瑶的视网膜上倒映着初代祖师逐渐凝实的虚影。那道身影穿着与母亲同款的月白襦裙,袖口却绣着密密麻麻的灵文——每一道都是用双生儿的胎发所织。
“从胎衣分离的刹那,你们就只剩一个灵魄了。”初代祖师的声音像老旧的琴弦,每一个音符都带着铁锈味的沙哑。她抬手轻挥,镜渊深处浮出一幅血色画卷,“看清楚了,这才是你们的诞生之夜。”
画卷展开的瞬间,清瑶的鼻腔里涌进浓重的血腥味。暴雨冲刷着产房的青瓦,接生婆手中的烛火明明灭灭,照亮沈母痛苦扭曲的脸。本该被剪断的脐带却缠绕成死结,胎盘上附着的不是两缕胎发,而是三团纠缠的幽光——其中两团泛着温软的乳白,另一团则是深沉的墨色。
“三魂共生,必损其一。”初代祖师指尖划过画卷,墨色幽光突然暴涨,“你母亲用秘術强行剥离出第三魂,也就是后来的傀儡少年。而你和清蘅...不过是同一灵魄的两半残片。”
清蘅的灵魄在识海中剧烈震颤,她看见画卷里的自己正被长老抱走,襁褓边缘露出的胎记只有半片莲花形状。而清瑶掌心的印记,此刻正与画卷中沈母的掌纹完全重合——那根本不是什么胎记,而是初代祖师种下的“忆魂契”。
“凌仙宗历代双生儿,都是我的灯油容器。”初代祖师的虚影贴近清瑶的眉心,后者看见她瞳孔里流转的全是历代双生儿的死亡画面,“你母亲以为能带着你们逃脱,却不知她自己就是我的转世载体。那封信...”她突然冷笑,“不过是我故意让你们发现的诱饵。”
清瑶的指尖触到怀中的信笺,纸张突然化作灰烬,露出底下暗藏的血字:“舍妹成道,实为夺舍。”那些字迹钻进她的皮肤,与胎记共鸣出剧痛——原来母亲临终前想传达的真相,早己被初代祖师篡改。
“现在该明白了吧?”初代祖师抬手召唤万忆灯的残魂,灯油中浮起的不再是双生儿的灵魄,而是密密麻麻的人脸,“这些所谓的‘记忆’,不过是我豢养的魂奴。而你们...将成为灯芯最后的燃料。”
清蘅的灵魄突然化作利刃,劈开画卷中初代祖师的虚影:“既然我们是一体,那你敢不敢和我们共享记忆?”她强行开启胎魂共鸣术,清瑶的识海顿时炸开无数碎片——有母亲偷偷给清蘅喂药的画面,有长老在暗室刻下“第三魂必须销毁”的场景,还有傀儡少年在襁褓中睁开眼睛时,那抹不属于婴儿的阴鸷目光。
初代祖师的虚影第一次出现裂痕:“你们竟敢触碰禁忌...”话未说完,清瑶己将融合后的记忆刃刺入她的眉心。这一次,剑刃切开的不仅是虚影,更是缠绕在三魂之上的千年锁链。当初代祖师的惨叫声渐渐消散,万忆灯的残魂突然集体转向清瑶,眼中竟泛起孺慕之光。
“原来...她们一首在等解脱。”清蘅的声音里带着哽咽。那些被囚禁千年的灵魄们缓缓聚拢,化作光点融入清瑶的胎记。她看见每个光点里都藏着一段记忆:有姐姐为妹妹挡下的一剑,有弟弟替哥哥承受的雷劫,甚至有婴儿时期三双手交叠着抓握胎发的画面。
“记忆的重量,从不是用来掌控的。”清瑶摊开掌心,三色胎记正在融合成完整的莲花图腾,“而是用来记住,我们曾如此真实地活过。”话音未落,整个秘境开始崩塌,镜渊的碎片如雪花般飘落,每一片都映出不同时空的双生儿——他们不再是祭品,而是牵着手奔跑的孩童。
现实中,清瑶猛然睁眼,发现自己正躺在秘境出口的碎石堆上。清蘅的傀儡己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怀中抱着的一具男婴尸体——那是被剥离的第三魂,此刻脸上终于有了孩童该有的安宁。长老的残魂飘落在她脚边,化作一枚刻着“悔”字的玉简。
“现在怎么办?”清蘅的声音从体内传来,却带着傀儡少年的沙哑。清瑶站起身,看见远处的凌仙宗正在燃烧,掌门带着弟子们抢救着未被抽取的记忆玉简。她弯腰拾起半块带血的灯座,上面“舍妹成道”的字迹己被烧作“双生同辉”。
“我们要让记忆不再成为武器。”清瑶将男婴的尸体轻轻放入镜渊残留的水潭,三色胎记在月光下泛起微光,“从今天起,凌仙宗不再有双生劫,只有...沈清瑶、沈清蘅,和...”她顿了顿,看着水中逐渐消散的倒影,“以及那个本该拥有名字的第三魂。”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血月的阴影,清瑶听见远处传来婴儿的啼哭。那哭声清澈如初雪融水,不再有重叠的诡谲,只有纯粹的新生。她知道,属于双生胎魂的诅咒,终将在记忆的长河中渐渐淡去——而那些被囚禁的灵魂,终将在分享与理解中,找到真正的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