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渊碎裂的巨响中，清瑶看见千万段记忆如洪水般涌出。修士们的惊呼声被记忆浪潮吞没，有人抱着头尖叫着“这不是我的人生”，有人对着虚空伸出手，仿佛在触碰某个早己消逝的温度——那些被凌仙宗封禁的记忆碎片，正以不可阻挡之势回归本主。
“快用莲花胎记稳住心神！”傀儡少年的警告被淹没在记忆洪流中。清瑶感觉无数意识碎片钻进识海：有少女被夺走的初恋，有少年目睹双亲被炼制成灯油的恐惧，甚至有初代祖师在漫长岁月里逐渐冰冷的孤独。三色胎记剧烈震颤，竟在皮肤表面凝结成记忆屏障，将不属于她的记忆阻隔在外。
但屏障外的景象更加震撼：镜渊的每片碎镜都在投射不同人的记忆，掌门看见自己为求道心稳固亲手焚毁的女儿画像，长老看见弟弟临终前塞给他的糖果纸，就连普通弟子都在碎镜中与童年的自己重逢。记忆洪水冲刷过的地方，青砖上浮现出历代双生儿的血书，树下堆积着被丢弃的固魂佩，而天空中漂浮的，是无数被释放的灵魄光点。
“他们在偿还千年的罪孽。”清蘅的灵魄碎片在屏障内轻叹。清瑶看见长老们纷纷跪倒在记忆洪流中，任由那些曾被他们抽取、篡改的记忆冲刷身体。有个长老哭着用灵文修复碎镜，试图拼凑出某个少年的笑脸——那是他百年前为突破境界而夺走记忆的亲弟弟。
记忆洪水突然转向，朝着凌仙宗的“忆道大殿”涌去。清瑶这才发现，大殿地基下埋着无数坛灯油，每坛都刻着双生儿的名字。当洪水漫过坛口，灯油竟化作透明的蝴蝶振翅飞起，翅膀上的纹路逐渐清晰——那是每个双生儿被夺走的人生轨迹。
“看！”傀儡少年指向天空。清瑶看见记忆洪流在高空凝结成巨大的记忆之树，根系是初代祖师的悔恨，枝干是凌仙宗的罪孽，而树叶则是千万个被解放的灵魂。更惊人的是，记忆之树的顶端竟长出了新的镜渊，镜面中映着的不再是扭曲的过去，而是修士们互相分享记忆的未来。
掌门在此时飞到清瑶身边，他的眼中不再有道心的冰冷，而是闪烁着泪光：“我们该如何处理这些记忆？”清瑶看着掌心的蝴蝶胎记，胎记的翅膀正随着记忆洪流的节奏轻轻扇动：“不是处理，是归还。每一段记忆都属于它的主人，无论痛苦还是快乐。”
话音未落，记忆之树突然洒下金色雨丝。雨丝落在修士们身上，化作他们各自记忆的钥匙。有人终于想起母亲临终前的遗言，有人哭着拥抱素未谋面的双生姐姐，还有人在雨丝中看见自己曾被夺走的天赋——原来他不是没有灵根，而是灵根被记忆浊流遮蔽。
镜渊的最后一片碎镜在此时沉入记忆洪流，清瑶听见初代祖师的叹息从深处传来：“原来记忆的洪水不是毁灭，是重生。”当这句话消散时，她看见初代祖师的灵魄终于化作真正的蝴蝶，翅膀上的裂痕被记忆金光修补，朝着记忆之树顶端的新镜渊飞去。
三天后，凌仙宗废墟上建起了“记忆广场”。曾经的断忆阁遗址上，记忆之树茁壮成长，每到月圆之夜，树叶就会投射出不同的记忆画面供人分享。清瑶、清蘅和傀儡少年站在树旁，看着修士们带着各自的记忆碎片前来，有人献上一朵花，有人留下一句话，更多的人只是静静拥抱树干，仿佛在拥抱遗失己久的自己。
“结束了吗？”清蘅的灵魄碎片化作蝴蝶停在清瑶肩头。清瑶摇头，她看见远处的山脉后，血月正在缓缓升起，但这次的月光不再带着血色，而是柔和的银辉。蝴蝶胎记突然发出微光，清瑶知道，属于胎魂的故事或许永远不会真正结束，但至少在此刻，无数灵魂己经学会了与记忆和解，学会了在阳光下，完整地、真实地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