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仙宗的藏书阁嵌在山腹之中，青石板地面布满了苔藓，缝隙中渗出的水珠在壁灯的照射下折射出小小彩虹——那是被封在水珠里的记忆碎片，每个碎片都映着某个弟子修炼"忆道"的场景。清瑶紧紧攥着偷来的钥匙，钥匙柄上刻着双生花的图案，花蕊处的灯盏里凝固着珍珠色的液体，像极了清蘅的记忆。
"镜渊阁，戊巳庚辛壬......"她默念着从杂役处偷听来的口诀，指尖轻轻抚过石壁上的卦象，当摸到"兑"位时，石慢慢的凹陷进去，右侧缓缓露出一扇刻满云雷纹的青铜门，门环是两条交缠在一起的蛇，蛇瞳是两颗暗红色的琉璃珠，与她手腕的胎记颜色很相似。
铜门缓缓打开，门内扑面而来的霉味里混着铜锈的味道。清瑶点亮随身携带的烛台，照亮了不大的石室，她看石室中排列着七面古镜，每面镜子前都摆着刻有弟子姓名的木牌，其中一面镜上还蒙着黑布，木牌上写着"沈清蘅"。她心跳加速，伸手揭开黑布，镜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痕，却在烛光下清晰映出她的倒影——只是倒影的左腕没有胎记，右腕却戴着清蘅的银锁。
"窥魂术，需以血为引，以念为桥。"她想起在《忆道真解》残卷里看到的记载，咬破食指按在镜面的裂痕处，鲜血渗入镜中，裂痕竟像活物般蠕动，拼成一个"开"字。
镜面突然泛起涟漪，清瑶的倒影扭曲成清蘅的脸。她惊呼出声，却看见镜中的清蘅穿着破旧的粗布衣裳，手腕上缠着渗血的布条，正蹲在某个阴暗的角落，用指甲在墙上刻字。
"清蘅！"清瑶拍打镜面，镜中少女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却比平时亮得多，"你在哪里？为什么会穿成这样？"
清蘅的嘴唇微动，清瑶看懂了她的唇语："我在......真正的凌仙宗。"话音未落，镜面突然浮现无数锁链，将清蘅的身影捆住，拖向黑暗深处。清瑶这才发现，镜中的墙壁上刻满了双生花图案，每朵花的花蕊里都嵌着一枚甲虫，翅膀上的纹路拼成"囚魂阵"三个字。
"姐姐......"清蘅的声音从镜中传来，混着铁链拖地的声响，"看看你的背后。"
清瑶猛地转身，却只看见空空如也的石室。当她再回头时，镜中的清蘅己经换上了华丽的襦裙，手腕上没有胎记，银锁在烛光下闪闪发亮，正对着她微笑："姐姐看错了，我一首在这里呀。"
镜面裂痕突然扩大，清瑶的倒影与清蘅的影像重叠在一起，形成一张半明半暗的脸。她感到一阵眩晕，听见无数声音在耳边响起：长老的低语、产婆的尖叫、还有清蘅被抽取记忆时的哭声，所有声音混在一起，变成单调的蜂鸣。
"清瑶小施主，深夜至此，可是想念令妹了？"
长老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清瑶慌忙转身，看见老者不知何时站在铜门前，灰袍上的"忆道"刺绣泛着微光，身后跟着两个抬着檀木匣的小厮，匣角的双生花雕刻上，花蕊处的血斑比上次更多了。
"我......我只是随便看看。"清瑶藏起带血的手指，却看见长老的目光落在她手腕的胎记上，那目光像银剪般锋利。
"镜中窥魂术，乃本宗禁术，"长老缓步走近，袖口的残卷露出"借镜还魂"西个字，"小施主可知，为什么镜渊阁的镜子都有裂痕？"他抬手拂过最近的镜面，裂痕中渗出珍珠色液体，"因为完整的镜子会照出真相，而我们......只需要听话的弟子。"
清瑶后退半步，后腰抵在镜架上。长老指尖轻弹，清瑶的倒影突然从镜中走出，像一团模糊的白雾，那白雾飘到她身边，竟钻进了她的袖口。
"念在你初犯，此次不予追究，"长老挥袖间，铜门缓缓关闭，"不过清蘅的身体越发虚弱了，明便用她新抽取的记忆闭关，助她......"他顿了顿，"延年益寿。"
回到厢房，清瑶盯着铜镜里的自己，发现左腕的胎记比平时更红，右腕却隐约有银锁的虚影。她伸手触碰镜面，突然看见镜中浮现清蘅的手，与她的手隔着玻璃相抵，清蘅的掌心有新鲜的刀伤，正在写着什么。
她凑近去看，镜中血字慢慢成型："他们在养你的胎魂，用我的灵魄......"话未写完，镜面突然被雾气笼罩，清蘅的手迅速缩回，只留下半道血痕。
子夜，清瑶被瘙痒惊醒。她掀开衣袖，看见胎记周围爬满了甲虫，每只甲虫的翅膀上都刻着极小的字，连起来是："子时三刻，镜渊阁第三镜。"
她心跳如鼓，摸黑来到镜渊阁。第三面镜前的木牌上刻着"凌仙宗初代祖师"，镜面却异常干净，映出她身后的景象——清蘅穿着白衣，站在月光里，手腕上的胎记与她一模一样。
"姐姐终于来了。"清蘅的声音从镜中传来，却不是从镜面，而是从她身后。清瑶猛地转身，却只看见空空荡荡的石室。再看镜面，清蘅的嘴角上扬，露出狡黠的笑容，"记住，不要相信任何完整的镜子......"
镜面突然碎裂，碎片划伤清瑶的清秀的脸颊。她弯腰捡拾碎片，却在每片碎片里看见不同的画面：有的碎片里她和清蘅手拉手在玩耍，有的碎片里清蘅举着银剪刺向她，还有的碎片里，长老正在用她们的胎魂炼制万忆灯。
最大的碎片里，清蘅的嘴唇再次微动，这次清瑶看懂的是："你才是被封在镜中的那个。"话音未落，所有碎片突然飞向她，在她眼前拼成完整的镜面，镜中的清瑶微笑着挥手，而她的身体却无法动弹，眼睁睁看着镜面闭合，将她与真实的世界隔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