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时节，庭院仿佛一张浸在墨汁里的宣纸，青石板缝间的苔藓，悄悄爬过雕花门槛，在廊柱上织就成一片斑驳的绿网。六岁的沈清瑶躲在桂花树后，鼻尖萦绕着腐烂的花香——那是母亲种在院角的双生花，两株并蒂的白色山茶，其中一株的花瓣总是沾着暗红色的斑点，像没擦干净的血。
“必须送走！”父亲的声音从堂屋里传来，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你看看蘅儿现在的样子，药汤灌进去就吐，大夫说再拖下去恐怕......”
“凌仙宗的人说过，双生乃天命......”母亲的声音发颤，清瑶看见她袖口的云纹绣片在门框阴影里飘摆，像受惊的蝴蝶，“再说清瑶也离不开妹妹，她们是连过胎衣的......”
“天命？”父亲冷笑一声，瓷器碰撞声里混着压抑的怒火，“自从她俩出生，你夜夜噩梦不断，我生意屡屡折本，镇上流言都说我们家招了煞星！”
清瑶攥紧手里的琉璃珠，指甲嵌进掌心。她知道父亲说的“煞星”是妹妹清蘅，那个总在咳血的小姑娘，此刻正蜷缩着身体在西厢房的竹床上，枕边摆着刻着“长命百岁”的银锁。
“先把药喝了。”母亲端着青瓷碗进屋时，清瑶己经蹲在清蘅的床边，用帕子沾着温水擦她汗湿的额头。碗里的汤药泛着苦腥气，清蘅刚凑过去就开始剧烈咳嗽……
“姐姐帮你喝。”清瑶突然抓住碗沿，琉璃珠滚进汤里，在水面砸出细小的涟漪。她仰起脖子灌了一大口，苦味从舌根窜到太阳穴，却在看见清蘅睫毛颤动时，忽然笑起来，“很甜，对不对？”
清蘅盯着她嘴角的药渍，苍白的小脸泛起疑惑：“姐姐......你不怕苦？”
窗外掠过一道黑影。清瑶转头时，只看见到双生花的枝叶在随风摇晃，其中一株的花瓣簌簌坠落，露出花蕊里蜷缩的甲虫——那甲虫有两对翅膀，翅膀上的斑纹竟像极了婴儿的掌纹。
深夜，清瑶抱着枕头溜到西厢房。月光透过糊着米纸的窗棂，在清蘅枕边投下蛛网般的阴影。她伸手摸向床头柜，指尖触到冰凉的药碗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母亲的低语：“......凌仙宗的长老说，清瑶的灵根更适合修炼......”
药碗在掌心发烫。清瑶想起三天前在父亲书房看见的令牌，青铜质地，正面刻着“凌仙”二字，背面是两条交缠的蛇，蛇口咬着同一朵双生花。她屏住呼吸，将药碗塞进床底最深处，瓷沿擦过地板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某种生物在暗处磨牙。
“姐姐？”清蘅突然翻身，眼睛在黑暗中亮如星辰，“你哭了？”
清瑶这才发现脸上有水痕。她慌忙抹掉眼泪，将枕头塞进清蘅怀里：“我们一起睡好不好？这样妖怪就不敢来了。”
“好。”清蘅往里挪了挪，发间飘来淡淡的药味“姐姐身上有甜甜的味道。”
清瑶一愣神。她知道那是白天喝的药汤残留在口齿间的气息，可清蘅的语气里带着孺慕，仿佛那是世上最美好的香气。她慢慢搂住妹妹单薄的肩膀，触到肩胛骨凸起的棱角，突然想起父亲说的“煞星”，想起母亲藏在妆奁里的残卷——那卷边角焦黑的纸上，“胎”“祭灯”等字迹在烛火下忽明忽暗。
院角的双生花在风中轻颤，其中一株的花瓣全部落尽，露出裹着血色薄膜的花蕊，像极了婴儿未脱的胎衣。清瑶闭上眼睛，听见自己的心跳和清蘅的呼吸渐渐重合，在寂静的夜里敲出诡异的节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