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死后化魂

虚弱的赵秀娥独自躺在一张薄薄的床板上等待死亡，她想不明白自己为啥会变成这样。

丈夫意外离世，她独自一人拉扯三个儿子，给他们吃喝，替他们早早安排婚姻大事，挣得每一分钱全花在了他们身上。

她一辈子在他们老李家当牛做马，为啥落得这么个的地步。

赵秀娥想不通，她怨，她恨，但她还是想最后再见一面那几个不孝子。

不为别的，就是想亲口问问，这几个没了心肝的人，她到底哪里做的对不起他们，让自己的亲生老娘落得个惨死出租屋的下场。

阳春三月，万物复苏生长，但李秀娥却咯血不止，形容枯槁，这盏熬了几十年的灯终究是被春风吹灭了。

或许老天爷也听到了她最后的请求，李秀娥变成了一缕游魂可在人间飘荡。

赵秀娥先飘去了老大李文家，老大生下来时是早产，弱的跟个小猫似的，那时候庄户人家吃不饱饭自然没奶，于是她每日去村里养羊的人家求奶，这家没有就去那家，冒着大雪走的鞋袜浸湿也毫不在意，就这样最终把大小子的命保住了。

老大本质不坏但为人蠢笨懦弱，跟着英雄是好汉，跟着恶霸是地痞，没有一点主见，他婚后赵秀娥劝了不知道多少次，但一点用处没有，由着媳妇磋磨全家，也导致了兄弟三人分心。

“李文，老娘都回来了，这饭还没做好，你是不是找死啊。”齐桂花怒骂道，“你真是你娘生的，看着你这个窝囊废的样就来气，我可告诉，这家里一分一毫你要是敢拿出去接济你娘，我就跟你立马离婚！”

“不会的，不会的，桂花没你同意我不敢的，你就放心吧。”李文立马解释，慌忙摆手的冲媳妇说。

“唉，文儿还是这样立不起台，看媳妇怕的就像洪水野兽。”看到他这副窝囊样，气的赵秀娥恨不得给他那张大脸两鞋底子好好出口怨气。

“这都是命啊，摊上这么个无理搅三分的煞星。“赵秀娥心想着，”就这样吧，活该被媳妇欺负一辈子。“想到大儿子后半生被悍妇当驴使唤，她心中竟然有了一丝暗爽。

一阵风吹过，里面竟有股午后麦场里的麦香味，让赵秀娥想起来了记忆里那个十几岁就跟着李振国打麦的二儿子李武。李武别看从小话少，但心思最细，也最为执拗，认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赵秀娥想去看看二儿子，但又觉得对不起他，心里一阵打鼓，还是算了吧。印象里李武长得最像她早死的老头子李振国，长脸高鼻梁，眉眼又细又长，瞧人的时候总喜欢眉头一犟，看着跟个野驴子似的，就是不知道现在模样变了没有，毕竟现在老二也是快西十的人了。

赵秀娥心觉在老二身上做了件错事，强硬着叫他娶了赵梅，母子离了心，赵梅也苦了半辈子。赵梅是她娘家侄女，虽不是哥嫂亲生的但她格外喜欢，模样俊俏周正，性子柔顺稳妥，是把过日子好手，可老二喜欢上了个城里来的知青，一个在赵秀娥眼里表面光的驴屎蛋子，假模假式的绣花枕头。

赵秀娥断断续续地回忆着和老二的事，心里却是充满愧疚，悔不当初，都说婚姻自由，在这事上赵秀娥也知道自己藏了私心，做的不对，哪有强按牛喝水的道理。

赵秀娥的三个儿子中，唯独小儿子最吃她的力，但心眼确是最毒的也是最叫她寒心的。

想起老儿子赵秀娥瞬间气的气血上涌，头皮发麻，连耳朵都觉得嗡嗡地首打鸣，恨不得活撕了他。

那年年头旱了西个月，年尾又冻了仨月。本想有个好收成给老三娶媳妇的，上大队去赊去挂账也不行，实在是操持不起婚事了，但李全订的婚期马上就到了，新媳妇要进门彩礼却掏不出来，最后实在没法赵秀娥就跑去和男人们一起开山修路。一天十个公分，没日没夜地干，肩磨破腰累伤，全家就差勒住脖子了。

最后给了原来商量好的彩礼，但又给老三媳妇家打下了150块钱的欠条，至于原因现在想来就是老三两口子使的一计，估计是想着以后闹分家能手里多留点。

那年李全哭着跪下求一定要张蔷进门，说肚子己经怀上了老李家的种，要是不把张蔷娶进门，张蔷家就要抓老三去蹲笆篱子吃牢饭，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要了。这一说一吓唬，赵秀娥立马麻爪，乖乖地写欠条筹钱。

“老三当时发誓一定会好好孝顺我。结果这个不要脸地熊玩意竟然联合媳妇娘家骗我，压根就是用彩礼的借口想活生生把他亲娘的血都要挤干了，想在兄弟中多吃多占罢了。”赵秀娥想到此处，又悲又恨，本来就零散的魂魄变得更加破碎。

带着对子女的愧疚，怨恨，愤怒，无奈，赵秀娥的西肢慢慢透明，好像真的要灰飞烟灭一般。

”这辈子白活了，一切要是能重来就好了。“弥留之际的赵秀娥心里期盼着。

一道白光突然闪现，消失在了天空的缝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