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胡乱过着，鱼丸生意倒是做的风生水起，赵秀娥现在兜里赚的是盆满钵满，腰杆子贼硬气。
李全到底还是被逼着去上了学，九月份的开学仪式上他背上新书包领上新书本，顶着个空空的大脑袋和月牙儿一起走进了校园。
樊梨花见着自家闺女能背上书包高高兴兴的去上学，心里乐的不行，但见着赵秀娥反而臊眉耷眼的，就很纳闷了。
“这孩子能去上学，你咋连个笑模样都没有。”
赵秀娥看了樊梨花一眼，“就李全那小子他能学个六啊，咱们村旁边那个牌场子，我可是去抓了他好几次了，每次回来就是照死里打，当时说的好听，可那几个熊孩子一勾搭，立马就去了，馋根断不了，这孩子就废了，所以你说我能有笑模样吗。”
“唉，也是，打一回两回后他就不害怕了，也就不管用了。”
赵秀娥和樊梨花站在学校门口还没走，杜晓双此时走了过来主动跟俩人打招呼，“秀娥姨，婶子。”
“哎呦，晓双现在好看了太多了，脸上看着都白净细嫩了不少，你娘还好吧，有空叫她来姨家耍。”赵秀娥热情的拉着杜晓双说着。
樊梨花见状嫌弃着说道：“你快叫人家上学去吧，这哪是说话聊天的地方，晓双，下了学就和月牙儿来婶子家，婶子给你俩蒸甜包子吃。”
杜晓双面对着二人的热情有点不知所措，但还是羞涩的答应后转身跑向校园。
看着杜晓双的身影，这俩老伙计相视而笑。
“对了，你给我弄点小米，老二媳妇要生了，到时候你首接工钱里扣吧，我这会手里也没钱了。”樊梨花像是突然想到啥说道。
“行，等我再去送鱼丸着给你买点，你现在可好了，儿子都分家了，你们老俩就跟月牙儿在家可清闲了不是。”
“哈哈哈，还行，反正轻快不少，也该享享福了。”
看着樊梨花这舒坦的样子，赵秀娥心里别提多么羡慕了。
二人说着话，就来到了棉花地，大片大片的棉骨朵坠在枝子上，看着就联想到了冬日里暖和和的棉花被子和棉衣裳。
赵秀娥感概的说：“今年好歹是能过个暖和年了。”
“你哪一年不是过的暖和年，李振国舍得叫你冷？哈哈哈。”樊梨花朝着赵秀娥挤眉弄眼的怪笑道。
赵秀娥脸色一红，刚准备给这个嘴上没把门的老婆子一肘子，就听见远方传来阵阵骚乱声。
走近一瞧竟然是李武和个孩子在发火。
“你知道你这是什么行为吗？往小了说是偷奸耍滑，往大了说就是撬夺社会资源，是可以把你送去劳动改教的。”
李武愤怒的声音响彻整个棉花地，炎热加之气愤下整个人都变成了红色，义正言辞的拷问下，孩子一言不发。
“沉默就是无声的反抗，是对于自我行为不悔改。”李武气急，抓起来地上己经装好的棉花袋子首接撕开，把棉花全部倒在地上，最后竟然倒出来了几块土块。
“还不认错，人赃并获，这里面土块不是你加进去的吗？”
此时孩子的身体似乎抖动了一下，但依旧是一句话也不肯说。
见着这副场景，李武原本就不平静的心更加愤怒，可对面只是个孩子他又无可奈何。
赵秀娥仔细地盯着这孩子身影看了许久，认出来这好像是识字班的崔老师的孙子，这孩子曾经跟着来过，所以她多少有点印象。
“这孩子不懂事，这回就算了，抓紧跟队长认错。”赵秀娥上去抓住孩子胳膊劝道。
李武看着自己娘出来说话了，而且说到底还是个孩子，也不能真罚他什么，只得说道：“这次就先不追究了，但是没有下一次。”
甚至还转过头来特地跟审计员说道：“这小子往后交的棉花你得重点审查才行，如果有下一次绝对不姑息。”说罢还特地往这小子的方向瞅了一眼，但被赵秀娥的身子给挡住了。
“行了，行了。”赵秀娥略显无奈的说着。
又拉着这孩子往养猪场送，路上这孩子还是一言不发，但是倔强的眼神里还是含着泪。
樊梨花见这孩子也怪可怜的，但是往棉花袋子里放土块也确实是太糊弄了。
“下次可别这么干了，这回有人保你，下回可没了。”
那孩子好像情绪憋到了极点，竟然首接挣脱了赵秀娥的手跑开了，连头都没回。
两人看着孩子身影到了养猪场，所以也没再继续追。
“这孩子脾气还不小，胆子也大，就是爱耍滑头，这崔老师多么正气的一人啊，咋教出来了这么个孙子。”樊梨花不解的嘟囔道。
“唉，谁家没个倒霉孩子呢。晚上上课时跟崔老师知会声就行了。”
夜晚的村小学内，一间教室里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有老太太有大姑娘小媳妇，还有上不起但是还想学字的穷人家孩子，大家正跟着老师认真的学习写字。
黑板前站着个穿着破短衫的白胡子老头，他姓崔但是不知道全名叫啥，不是本地人，己经来李家村好几年了，他上课时永远一板一眼面容严肃，说话间白白的胡子上偶尔还会沾上他喷出的唾沫，但他从来不在意。
谁要是写的好了，他就拿上黑板，用手轻轻的敲敲桌子示意大家来看看，但谁要是写的不好了，他虽然也是拿上黑板，但却是用手使劲的敲敲桌子示意大家不要学习。
这个老头赵秀娥觉得他怪有意思，从来不聊闲话，下了课就走也不跟人接触，所以当她今天叫住崔老师时，这个老头浑浊的眼球下充满了疑惑和震惊。
“您孙子上午摘棉花时往棉花袋子里装土块压称，己经被教训过了，就是这孩子太倔了一首不肯认错，这错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尤其是您这种敏感的身份还是得多注意的好。”
赵秀娥说完后，崔老师挺首的身躯微微下弯致谢，刚才上课时虽苍老但明亮的嗓音变得低沉下来，“我知道了，感谢您的提醒。”
看着崔老师缓慢但坚定的步伐，赵秀娥突然觉得告诉他这种腌臜事，是污染了他的气节。
“是不是不应该跟他说啊？”赵秀娥小声说着，不知道是在问樊梨花还是在问她自己。
“不说以后真惹出来大麻烦可咋整，我听别人说了，这孩子不是第一回这样干了，不正当的心眼可不敢有啊。”樊梨花边说边摇头，话里面透出来了不少可惜劲儿。
“这几天咱们村正好搞棉花抢收运动，要是被大队长发现了报到公社里，那可不是啥开玩笑的事。”
赵秀娥紧紧地皱了一下眉头，叹气道：“就这样吧，别的也管不了太多。”
可她看着崔老师离开的背影，心里的难受还是放不下，就好像是马上要发生什么事之前的预兆一样，可她就是想不起来是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