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的丹堂飘着薄雾，林渊攥着新领的草单站在青石阶前，指尖无意识地着袖口藏着的残灵气团。自从上周后院的何首乌藤突然疯长三尺，他便发现自己对毒属性灵草的感应愈发敏锐，连碾槽里残留的断肠草气息都能分辨——首到此刻，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赵玲递来的那株"紫苑"为何带着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味。
"林师弟发什么呆？"丹堂外门弟子赵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鹅黄色裙角扫过他沾满药渍的布鞋，"这月新到的紫苑可不多，我特意给你留了株品相最好的。"她说话时腕间的银铃轻响，却掩不住指尖快速划过草茎的小动作。
林渊垂眼盯着竹筐里的紫苑，三枚掌状叶片上竟沾着半片深绿碎叶——那是一阶毒草断肠草的特征。他忽然想起三日前赵玲在凝丹阁外的冷笑，当时李执事随口夸了句"这小厮碾的药汁杂质少"，便让这位入门三年的外门弟子红了眼圈。
"谢赵师姐关照。"他低头时藏起眼底的冷意，指尖抚过紫苑根部，识海里瞬间浮现出断肠草的毒脉走向：暗红色的毒素正顺着紫苑的纤维缓慢渗透，若按常规手法碾磨，不出半个时辰便会侵蚀经脉。
碾房的木门在身后吱呀关闭，林渊将紫苑与断肠草碎叶单独挑出。当碾杵落下的瞬间，他没有像往常般运转土属性灵气，反而引动曲池穴的火属性残魂。断肠草的墨绿色汁液在碾槽里炸开的刹那，他清晰地"看"见毒素如蛇信般游走，却被火灵气煅烧成半透明的胶状物质——这正是《通灵诀》中记载的"以火淬毒"之法。
"腐毒气团......"他盯着碾槽里凝结的暗绿光点，想起残页上的警示："毒草精魄需以本命火灵压制，方可为己所用。"赵玲怕是做梦也想不到，这味能让练气期修士经脉溃烂的剧毒，在太素谷灵草师手中，竟能化作可控的腐蚀性气团。
巳时三刻，赵玲的闺房飘着桂花香气。林渊捧着青瓷小瓶推门而入时，正看见她对着铜镜涂抹养颜膏，耳垂上的翡翠坠子晃得人眼花。
"林师弟怎的亲自送药？"赵玲转身时脸上堆着笑，却在看见小瓶时瞳孔微缩——瓶身绘着的，正是她昨日故意混入断肠草的紫苑花纹。
"师姐前日说脸上生了痘，"林渊低头盯着她手腕内侧的红点，那是毒草侵蚀初期的征兆，"小的特意用新得的紫苑配了养颜丹，去毒养颜双效。"他旋开瓶塞，暗绿气团的腐臭被桂花膏巧妙掩盖，"不过初次使用，需先在耳后试药。"
赵玲的指尖刚沾到药膏，窗外突然传来监工的叫骂声。她慌忙将药膏抹在脸颊，随手塞给林渊一块碎银："行了行了，快回去碾药，别让刘管事挑出刺来。"
回到碾房的林渊立刻躲进柴堆，玉牌传来的灼痛告诉他，腐毒气团己开始生效。他摸出藏在碾槽底的残页，新显的文字让他心头一紧："毒属性气团与炼魂术相性相冲，遇摄灵砂必引发......"
未及细想，丹堂正院突然传来惊叫。他扒开柴缝望去，只见赵玲跌跌撞撞跑过长廊，原本白皙的脸颊肿得发亮，右眼几乎眯成一条缝，脸上还爬着蛛网般的紫痕——正是断肠草毒素与腐毒气团共振的症状。
"快来人！赵师姐中毒了！"小斯的喊声惊动了凝丹阁，李通的身影最先冲出主殿，翡翠扳指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捏住赵玲的手腕，瞳孔突然收缩："是断肠草毒素......还有太素谷的腐火气息？"
林渊攥紧碾杵，听着远处传来的对话。赵玲哭哭啼啼地指认："是林渊给的养颜丹......他、他故意害我！"
"带他来见我。"李通的声音像淬了冰，却在转身时勾起嘴角——这个曾让他头痛的太素谷小子，终于露出了用毒的獠牙，而这，正是他需要的"炼毒之才"。
碾房的木门被踹开时，林渊正对着石碾盘发呆，竹筐里的紫苑与断肠草碎叶摊得一目了然。李通扫过碾槽里的暗绿残渍，忽然笑了："好个以毒攻毒。赵玲那点把戏，能瞒过丹堂弟子，却瞒不过你这双通草木的眼。"
他屈指弹飞赵玲送的碎银，银锭落地时竟冒出青烟——原来早被林渊涂了腐毒气团的残留。"说说，"李通逼近半步，袖口露出的黑色纹路与丹炉上的炼魂阵如出一辙，"你是如何将断肠草炼出腐火毒雾的？"
林渊跪下时故意让玉牌滑出半寸，牌面的草纹在李通眼底闪过："回执事的话，小的曾见师父用凡火烧毒草，便想着......"他抬头时露出恰到好处的惊恐，"谁知赵师姐竟会过敏......"
"过敏？"李通突然大笑，声如破锣，"丹堂最缺的就是敢用毒、会用毒的人。赵玲擅自改动草单，按律当罚；你嘛......"他扔出一块刻着丹炉纹的腰牌，"即日起升为中殿碾药侍，能进凝丹阁旁听炼药。"
腰牌砸在胸口时，林渊清晰地听见赵玲的抽气声。他知道，这是李通的试探——中殿首通炼魂丹的核心产区，而那块腰牌上的丹炉纹，比刘贵的多了五道棱，正是解触禁药的凭证。
当晚，他在后院清洗碾具时，赵玲的身影突然从阴影里跳出。的脸上满是恨意，手中握着的，正是那支装着腐毒气团的青瓷瓶："你早就知道我换了草单！你用太素谷的邪术......"
"邪术？"林渊转身时碾杵上还滴着毒草汁液，"赵师姐可知道，你昨日混入的断肠草，根部沾着摄灵砂？"他故意让玉牌亮起微光，"若不是我炼出腐毒气团中和，此刻你脸上爬的就不是紫痕，而是尸斑了。"
赵玲的瞳孔骤缩，摄灵砂是李通私下使用的禁物，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当枪使了。看着她踉跄后退的身影，林渊忽然想起残页上的另一句话："毒草之灵，最易被人心污染。"
中殿的第一夜，林渊看着面前堆积的二阶毒草"青蛇藤"，终于明白李通的算盘。这些带着摄灵砂残留的毒草，普通碾药小厮碰都不敢碰，却成了他的"试金石"。当碾杵碾过青蛇藤的毒腺时，他第一次尝试将腐毒气团与足三里的土属性气团融合，竟在识海深处形成了螺旋状的灵气回路。
"原来毒属性气团需要土灵压制......"他感受着穴位气囊的变化，青蛇藤的毒汁在碾槽里化作墨绿光雾，却被土黄色气团裹成茧状。这种操作远超《通灵诀》的记载，更像是灵草精魄与人体穴位的本能共鸣。
更深露重时，他听见凝丹阁传来压抑的惨叫。悄悄扒着门缝望去，只见李通正将一团腐绿色气团注入丹炉，炉中翻滚的黑色药液里，隐约浮现出赵玲的面容——原来她脸上的浮肿，不过是成为炼魂尸傀的前兆。
"林侍你来。"李通的声音突然响起，惊得他差点摔倒。主殿内，七具丹炉正发出蜂鸣，最中央的炉中，悬浮着他今日碾磨的青蛇藤毒雾，"从明日起，你专司炼魂丹的毒引碾磨。记住，若毒雾浓度差一分......"他指向丹炉下的地火口，"赵玲的前车之鉴，你该不想试试。"
林渊低头时看见丹炉壁上的刻痕，正是太素谷的灭门之年。他忽然明白，李通赏识的不是他的用毒之才，而是他能驾驭摄灵砂与毒草精魄的太素谷血脉——这种血脉，正是开启炼魂丹最后一道工序的钥匙。
林渊站在中殿的石碾前，看着新领的草单上多了一味从未见过的毒草"血喉花"。残页在识海深处发烫，浮现出半段警告："血喉花需以心窍血催动，其毒可破......"话未说完便被血渍淹没，而他的指尖，正不受控制地按在胸口的玉牌上，那里，传来与丹炉相同的心跳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