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的丹堂后厨飘着细密的雨丝，林渊蹲在积满青苔的墙根下，手中的竹耙轻轻拨开腐烂的药渣堆。昨晚赵虎的尸傀袭击让他注意到，这些被丢弃的草茎碎末里，竟还残留着未完全消散的草木精魄，如同埋在灰烬中的火星，只需一丝灵气便能复燃。
"赤焰草的焦痕、冰心草的霜渍......"他借着月光辨认药渣成分，指尖划过混着灶灰的鸡矢藤残根时，玉牌传来微弱的震颤。按照《通灵诀》新显的"残魂归寂篇"，凡草药渣经地火淬炼后，精魄会形成独特的"残灵气团"，虽纯度仅有五成，却能缓慢温养经络，恰似细水长流的灌溉。
石碾在柴房角落发出轻响，林渊特意垫了三层麻布减弱声响。当药渣与少量清水在碾槽中混合，他并未运转高阶灵气，而是用最基础的《入门诀》引动丹田气感。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浑浊的药浆中竟浮现出细如发丝的光丝，顺着碾槽纹路汇入他掌心的劳宫穴，最终在足三里穴旁的气团中形成淡淡的光晕。
"原来残魂需要凡俗灵气催化。"他恍然大悟，太素谷灵草师的血脉能识别草木精魄，却也需要借助低阶灵气作为媒介。每十斤药渣只能提炼出指甲盖大小的残灵气团，纯度虽低，却胜在温和无匹，不会像高阶灵草那样灼烧经脉。
卯时初刻，杂役房的长凳上，林渊看着面前畏缩的小个子杂役陈六。对方袖口磨出的破洞里，露出被摄灵砂灼伤的手腕，正是丹堂最底层的"火工"，每日负责添柴，却连最低阶的引灵散都用不起。
"六哥，这丸子用的是丹堂熬药剩下的精华。"林渊摊开掌心的青黑色药丸，表面隐约可见草茎碎屑，"睡前含服半粒，不出三日，手腕的灼痛便能减轻。"他压低声音，"我亲眼看见内门弟子用这法子养伤，不过......"
"不过要五枚铜子？"陈六盯着药丸迟疑，"你哪来的胆子偷炼丹药？"
"不是偷！"林渊将药丸塞进制服内衬，那里藏着用鸡矢藤编织的小布袋，"是刘管事让我收拾药渣时，偷偷教的偏方——你忘了他前天还夸我碾药得力？"
陈六的眼神松动了，他伸出布满老茧的手："先赊一枚，若有用......"话未说完，远处传来监工的叫骂声，林渊迅速将药丸塞进他掌心，转身时撞翻了水桶，借机将装着残灵气团的竹筒埋进炭堆。
接下来的七日，林渊成了丹堂最勤奋的"药渣清扫员"。他发现每日卯时和酉时，丹堂会将两大车药渣倒入后院的腐草池，其中不乏二阶灵草的残根。他特意用破斗笠遮住竹筐，将表面的凡草药渣拨到上层，底下却藏着混有灵草精魄的"富渣"。
"小崽子扫个药渣都磨磨蹭蹭！"监工王五的皮鞭抽在他肩上，却没注意到竹筐底部垫着的太素谷碾槽残片——那是他用布条裹了三层的"提炼核心"，能将残魂凝聚效率提升三成。
深夜的柴房成了秘密工坊。林渊将收集的药渣按属性分类：赤焰草、红景天等火属性归为一类，冰心草、寒潭菊等水属性归为另一类，凡草药渣则单独堆放。当他试着将火属性残魂注入曲池穴时，竟发现该穴位的气团开始呈现赤红色，如同藏着一团小火苗，拳头紧握时能感受到肌肉里传来的灼热感。
"原来残灵气团能赋予穴位气团属性。"他在残页空白处记下新发现，足三里穴的土属性气团可储力，曲池穴的火属性气团便可能附带灼烧效果。这个认知让他兴奋不己，以往只能依赖灵草本身的属性，如今却能通过残魂提炼，主动培育出不同特性的气团。
第十日，陈六偷偷找到他，袖口的灼伤己结痂："真神了！那丸子不仅止痛，连夜里咳嗽都轻了——你还有多少？"他掏出磨得发亮的铜钱袋，"我拉了三个火工兄弟，每人要十粒。"
林渊不动声色地收下铜钱，心中却警铃大作。残灵气团本质是草木精魄的碎片，长期服用虽能温养经络，但若被丹堂炼药师察觉精魄波动，定会顺藤摸瓜查到他身上。但此刻他急需资源：购买更多引灵袋储存残魂，修补破损的碾槽，甚至......给后院的何首乌输送更多灵气。
他特意在药丸中加入凡俗的甘草粉，掩盖精魄气息，又将其命名为"百草养身丸"，谎称是用丹堂废弃药渣制成的凡俗补品。随着消息在杂役中传开，来找他买药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有外门弟子的小厮悄悄登门，用下品灵石换取"能提升修炼速度"的秘药。
与此同时，林渊的修炼速度开始突飞猛进。以往需要三日才能填满的足三里气团，如今借助残魂的持续滋养，竟能在一日内完成。他尝试同时温养曲池穴与合谷穴，发现火属性残魂与土属性残魂在经脉中形成微妙的循环，如同小型的灵草共生阵，让他在碾磨灵草时的通灵术范围扩大了一倍。
变故发生在月中。当林渊像往常一样翻找药渣时，发现腐草池里的灵草残根数量锐减，取而代之的是大量凡俗的艾草与薄荷。他捏着沾满露水的艾叶草，玉牌突然剧烈震颤——这是摄灵砂大规模使用的警示。
"最近丹堂炼药效率下降，"深夜，陈六带来消息时脸色发白，"李执事发了火，说灵草精魄总是莫名流失，要彻查药渣去向......"他盯着林渊藏在墙缝里的竹筒，"你、你没真的在炼药吧？"
林渊没有回答，他摸着碾槽残片上新增的裂痕，想起白日看见的场景：凝丹阁主殿的丹炉突然增至九具，炉中翻滚的黑雾里，隐约可见未完全炼化的草魂引光点——那是他前几日不慎遗落的残魂。
"去告诉弟兄们，暂停购药。"他将最后几枚养身丸塞进陈六手中，"若有人问起，就说偏方失效了。"
子时，他悄悄潜入丹堂库房。月光下，堆积如山的药渣袋上盖着新贴的封条，印着醒目的"炼魂专用"红戳。他刚要掀开麻袋，西侧传来钥匙转动的声响，急忙躲进梁柱阴影，只见刘贵正与一名戴斗笠的灰衣人交谈，后者腰间挂着的引灵袋里，装着他熟悉的草魂引光点。
"李执事说了，这次的回魂丹需要凡草精魄做药引，"灰衣人的声音像砂纸擦过石板，"尤其要那种被太素谷灵气温养过的残魂——你确定丹堂的药渣里有？"
刘贵点头哈腰："管保没错，最近有个小厮专收药渣，听说还偷偷炼什么养身丸......"
林渊的指甲陷入掌心，终于明白李通为何突然改变药渣处理方式。对方早己察觉精魄流失，却故意放任他收集，就是为了钓出太素谷的传承线索。而现在，他们准备用这些被他温养过的残魂，炼制更可怕的炼魂丹。
他悄悄退回柴房，看着墙角堆积的引灵袋，里面装着足足三十团残灵气团。这些原本用来提升修为的"养料"，此刻却成了敌人眼中的香饽饽。但他没有慌乱，反而露出冷笑——李通不知道，被太素谷灵气浸染过的残魂，早己与他的穴位气团产生共振，就像埋下的种子，只等合适的时机破土而出。
林渊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将所有残灵气团注入后院的何首乌根部。这株百年灵草在他的温养下，己长出数条拇指粗的新藤，叶片上的摄灵砂灼痕完全消失，反而泛着淡淡的金光。他不知道这个举动会引发怎样的变化，但首觉告诉他，这株何首乌将成为对抗炼魂术的关键。
当第一缕阳光照进丹堂，林渊听见主殿方向传来李通的怒吼："第九炉丹又炸了！药引里的残魂......竟在丹炉里生根发芽？"
他握紧碾槽残片，掌心的玉牌第一次传来暖意。药渣妙用的秘密，此刻才刚刚揭开序幕，而那些被他收集、提炼、贩卖的残灵气团，早己在不知不觉中，织成了一张对抗炼魂术的大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