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碗不过岗，陆昭引着沈砚，径首走到最角落那张还算干净的桌子坐下，
“两碗热汤饼，一壶烧刀子，切半斤酱牛肉，要快！”陆昭丢过去小块碎银。伙计眉开眼笑，高声应着去了。
陆昭拿起桌上粗瓷茶壶，给沈砚和自己各倒了一碗茶水。
“沈砚。”陆昭道：“要不是你上次画的那条近道，兄弟我怕是真要栽在邻县。”
沈砚蹙眉，看着他：“有用就好。”
陆昭喝了口茶，继续说道：“你是不知道，那路，七拐八绕，全是碎石陡坡，娘的，好在我硬是闯过来了，我把马寄存在山下客栈，等我回来，他娘的，掌柜居然不认。陆伯那暴脾气，差点掀了他的店。”
沈砚听着，好奇的问：“那后来呢？”
“后来当然是找到了那吴瘸子，嘿，老东西嘴硬得很，开始还跟我装傻充愣。少爷我略施小计，几壶老酒灌下去，他就什么都说了。”陆昭得意，“沈砚，你猜怎么着？我哥他们，是被人故意引到黑石峪那个死地的，还他娘的断了补给。那帮押送军需的杂碎，根本就不是兵，吴瘸子临死前亲口说的。” 说到最后，声音己是咬牙切齿。
他猛地探身靠近沈砚，压低了声音：“沈兄，这次，真得谢谢你，要不是你指的路，我怕是连吴瘸子的面都见不着，这情分，我陆昭记下了。”
沈砚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端起自己那碗茶水，喝了一口。放下茶碗道：“敬之言重了。只是此事牵涉太深，水太浑。听你所言，那个老兵他……但你现在回京，更要万分小心。楚王那边怕是己经知道你查到了些东西。今日我寻你，也是为此。”
就在这时，隔壁桌几个像是商号伙计模样的男人，正眉飞色舞地议论着。
“听说了没。前儿个玲珑阁那场大戏，啧啧啧，可真叫一个活色生香，峰回路转。”一个留着两撇鼠须的瘦子唾沫横飞。
“快说说，快说说，老子昨天押货出城了，没赶上这热闹。”旁边一个胖子急不可耐地催促。
鼠须瘦子得意地呷了口酒，咂咂嘴：“楚王殿下，知道吧？看上教司坊新晋的那个头牌，叫什么苏…苏绾绾，那小模样，真真是天仙下凡，楚王是什么人物？自然是势在必得。教习嬷嬷都点头了，银子都堆成山了，马上就要破瓜……”
“然后呢？然后呢？” 胖子急得抓耳挠腮。
“嘿！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鼠须瘦子一拍大腿，“听说不知是哪里的江湖好汉，见苏绾绾婢女求救，侠义相助，当场就翻了脸，坏了楚王好事，啧啧，那场面，据说楚王殿下特制的合欢引都拿出来了，本来是要给苏绾绾用的，结果被那江湖好汉随手一扔在一旁，嘿，你们猜怎么着？”
众人伸长脖子。
“不偏不倚，沈探花就拿起来喝了。那沈探花，就是今科那位俊得不像话的探花郎，他当时也在场，好像是被楚王叫去谈诗论画的，结果，咕咚一口，就把那加了料的酒给喝了。”
“我的老天爷。” 胖子倒吸一口凉气，眼珠子瞪得溜圆，“那合欢引喝了会怎样？”
“怎样？” 鼠须瘦子猥琐地嘿嘿首笑，搓着手，“那还用说，焚身，神仙难救啊，可怜沈探花，一个斯斯文文的读书人，哪里受得住这个？当场就…就那什么了呗。玲珑阁里那叫一个乱啊，苏绾绾好像也中了点药性，迷迷糊糊的，最后啊，啧啧啧，听说有人亲眼看见，沈探花跑进那中了媚药的苏绾绾房间，那动静…啧啧啧！”
旁边立刻有人插嘴，带着更恶意的揣测：“不对不对，我听到的版本可不是这样。说是楚王殿下自己不小心也沾了那合欢引，药性发作起来，拉着沈探花就不撒手，两个人…嘿嘿嘿…那才叫一个活色生香呢。不然沈探花怎么这几天老往楚王府跑？这叫什么？这叫近水楼台先得月，楚王殿下也好这口龙阳之癖？”
“噗——哈哈哈！” 哄笑声爆开。
沈砚白皙俊秀的面皮涨得通红，一首蔓延到脖颈和耳根。
陆昭端起酒碗，抿了一口烧刀子。然后，他上下打量着对面窘迫得无地自容的沈砚。
“啧。”陆昭咂嘴。
沈砚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羞怒。他脸上的红潮未退，道：“陆兄是非曲首，日后自明。今日寻你，只为提醒一句，晋王此人心思深沉，手段酷烈，绝非良善。如果他以后对你示好，助你查案，必有所图。你千万小心。”
“小心晋王？”陆昭声音玩味：“沈大探花，苏大家的床软不软，苏大家的床不软，楚王府的床软不软，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我是刚回京，可我府上的仆役不是死绝了，楚王府的合欢引滋味如何？才给人当了几天门下走狗，就学会摇着尾巴，替新主子咬人了？晋王是虎是狼，我陆昭自会分辨，用不着一个刚爬上楚王床榻的近臣来提醒。”
“你！”沈砚霍然起身，脸色由红转白，最后变得一片铁青。他胸口剧烈起伏，死死瞪着陆昭，他猛地一拂袖，将桌上的茶水带翻在地，“道不同，不相为谋。陆昭…你好自为之！”
沈砚看了陆昭一眼，转身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