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路虽险,但如今官道被封,这是唯一能将密信送进京的法子。”
杨嗣昌望着地图上蜿蜒的河道,手指重重按在长江入海口,“陈猛,你即刻去联络可靠船家,我们今夜子时出发。”
子时,江面笼罩在浓稠的雾气中。一艘乌篷船缓缓驶出芦苇荡,船头站着扮作渔夫的死士,杨嗣昌与陈猛藏在舱内,怀中的密信被油纸裹了三层。船行至江心,突然传来梆子声,十余艘倭寇战船从浓雾中冲出,船头的鬼面灯笼在夜色中猩红如血。
“不好!中埋伏了!”
陈猛掀开舱帘,只见倭寇战船两侧伸出钩锁,死死勾住乌篷船。铁钩划破船板的刺耳声响中,头戴斗笠的倭寇武士踩着船舷飞身跃来,刀刃泛着幽蓝的淬毒光芒。杨嗣昌抽出佩剑,大喊:“护住密信!”
船舱内,一名倭寇挥刀劈向藏着密信的暗格,陈猛飞脚踢翻桌案,木板碎片挡住对方视线,顺势将短刀刺入其咽喉。可更多倭寇涌入,刀光剑影间,一名死士为保护杨嗣昌,后背被砍出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喷溅在舱壁上。
船外,倭寇水军的火铳开始齐射。铅弹穿透船帆,桅杆轰然倒塌。杨嗣昌望着逼近的倭寇旗舰,突然瞥见船头立着的鬼面骑士——正是前日战场上那个难缠的对手。骑士举起狼牙棒,狠狠砸向乌篷船,船身剧烈摇晃,江水灌入舱内。
“把火药包搬出来!”杨嗣昌扯开嗓子嘶吼。
死士们将裹着桐油的火药包点燃,朝着倭寇战船抛去。爆炸声中,一艘敌船燃起熊熊大火,可更多的钩索如毒蛇般缠上乌篷船。陈猛抹了把脸上的血污,发现密信的油纸己渗出水渍——江水正在漫过舱底,而倭寇的包围网越收越紧。
杨嗣昌望着不断下沉的船身,突然瞥见船舷处的缆绳,心中猛地一动。他抓起佩剑,朝着船底最薄弱处狠狠刺去,江水如喷泉般涌入。
“所有人抓稳!准备弃船!”他嘶吼着,声音被浪涛声吞没。
陈猛瞬间明白了主帅的意图,挥舞长刀砍断船锚铁链。沉重的船锚坠入江底,乌篷船开始不受控制地倾斜。倭寇们见状,脸上露出狞笑,加快了进攻节奏,却没注意到脚下的江面正在悄然变化。
随着船舱被江水灌满,乌篷船开始急速下沉,强大的吸力在江面形成巨大漩涡。靠近的倭寇战船被漩涡扯动,船身剧烈摇晃,甲板上的倭寇站立不稳,纷纷跌入水中。鬼面骑士的战马发出惊恐的嘶鸣,连人带马被吸入漩涡边缘。
“就是现在!”杨嗣昌看准时机,带领众人跳入水中。他们拽着提前准备好的浮木,借着漩涡的掩护,朝着下游潜去。倭寇们被漩涡打乱阵型,火铳也无法精准射击,只能眼睁睁看着猎物逃脱。
浮出水面时,杨嗣昌等人己被冲出数里。他们浑身湿透,狼狈地爬上岸。陈猛急忙检查密信,幸好油纸虽湿,但字迹未花。
“大人,倭寇定会追来。”陈猛喘着粗气说道。
杨嗣昌望着对岸还在混乱中的倭寇船队,擦了擦脸上的江水:“我们先找地方隐蔽,再想办法进京。这次,绝不能让密信落入敌手!”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暗处,一双眼睛正死死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一名倭寇探子将消息飞鸽传书送出,一场新的围追堵截,正在悄然展开。
“备马!”
林渊挣扎着要起身,却被陈猛留下的副手死死按住。
“大人,您的伤实在不宜远行!”
副手红着眼眶劝阻。林渊喘着粗气,一把抓住对方手腕:“派人!立刻派最得力的兄弟,带上我的信物,以最快的速度去接应杨大人!”
不到半个时辰,二十名精锐骑兵飞驰而出。为首的张虎将林渊的贴身玉佩挂在腰间,握紧手中长枪:“兄弟们,杨大人安危在此一行,就算拼了性命,也要把人安全带回来!”
队伍日夜兼程,马蹄扬起滚滚尘土,干粮和水都在疾驰中匆匆解决。
两日后行至一处山谷,张虎突然抬手示意队伍停下。山谷两侧寂静得可怕,连鸟雀的叫声都没有。
“小心有诈,分散前进!”
张虎低声下令。话音未落,箭矢如雨点般从山坡上射下。原来,倭寇探子早己算准他们的路线,在此设下埋伏。
“杀出去!”张虎挥舞长枪,挑落两支箭矢,率领众人朝着埋伏薄弱处冲锋。混战中,一名骑兵被砍下马,张虎转身救援,后背却被划出一道血痕。他顾不上疼痛,大吼着:“不能耽搁!必须按时赶到!”
众人浴血奋战,终于杀出重围,可队伍也折损了三人。
另一边,杨嗣昌等人躲在一座废弃的破庙中。陈猛警惕地盯着庙外,突然压低声音:“大人,有马蹄声!”
杨嗣昌握紧佩剑,却见远处扬起的尘土中,一面绣着“林”字的旗帜迎风招展。
张虎的骑兵队冲进破庙时,战马口鼻喷着白气,鞍鞯上溅满泥浆与血渍。他翻身下马,将林渊的玉佩递给杨嗣昌:“大人,林大人命我等拼死接应!”
杨嗣昌望着玉佩上凝结的血珠,眼眶微热,正要开口,庙外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牛角号声——倭寇追来了!
“朝江西方向撤!利用山林地形周旋!”
杨嗣昌当机立断。众人翻身上马,却发现西周山坳里涌出密密麻麻的倭寇,火把连成赤色长龙,将退路堵得严严实实。张虎长枪首指前方:“末将开路!”
枪尖寒光闪烁,瞬间挑飞两名倭寇,骑兵队如利剑般撕开缺口。
可倭寇显然有备而来,火铳手排成三列,交替射击。铅弹穿透盔甲的闷响不断传来,一名骑兵的战马被击中前腿,轰然倒地,将主人压在身下。陈猛勒马回头,挥刀逼退围拢的倭寇,将人拽上马背。
杨嗣昌望着不断减员的队伍,咬牙道:“分散突围!在鄱阳湖口汇合!”
队伍分成三路冲进密林。张虎带着的小队刚跑出二里地,便陷入沼泽陷阱。淤泥瞬间吞没马腿,倭寇从芦苇荡中窜出,长刀劈向被困的骑兵。张虎弃马跃起,在空中拧身躲过刀锋,手中长枪横扫,将三名倭寇扫进泥潭。
他嘶吼着:“别恋战!游过去!”
众人在齐胸深的泥水中奋力挣扎,身后追兵的喊杀声越来越近。
此时的杨嗣昌小队也遭遇伏击,山道上滚落的巨石阻断去路。倭寇的弓箭手居高临下,箭矢如蝗。杨嗣昌扯下战袍布条缠住手臂伤口,突然瞥见崖边藤蔓:“用藤蔓荡到对岸!”
众人冒险抓住藤蔓飞跃深涧,却有两人在半空被流矢射中,坠入深渊。
夜色渐深,三支队伍在鄱阳湖口重新集结。众人浑身浴血,战马累得口吐白沫。杨嗣昌望着对岸若隐若现的倭旗,握紧拳头——这一路边转移边战斗,他们不仅要摆脱追兵,更要带着密信冲破重重封锁,
湖面突然响起凄厉的螺号声,数十艘倭寇战船破水而出,船舷上的火炮黑洞洞地对准湖岸。
“不好!水师封锁!”
陈猛望着将湖面堵得严严实实的倭船,手中长刀几乎要捏出水来。杨嗣昌望着岸边停泊的寥寥几艘渔船,当机立断:“抢船!沿芦苇荡往湖心突围!”
众人策马冲向渔船,倭寇的箭矢却先一步呼啸而至。一名骑兵被射中咽喉,栽倒在浅滩,激起大片血花。张虎夺过一艘渔船的船桨,奋力划动,船舷却被倭寇的钩索死死勾住。两名倭寇踩着锁链飞身跃上渔船,张虎长枪横扫,枪头挑飞一人,却被另一人挥刀砍中左肩,鲜血瞬间浸透衣衫。
战斗愈发激烈,湖面漂满尸体。杨嗣昌的渔船被火炮击中船尾,燃起熊熊大火。千钧一发之际,远处突然传来整齐的战鼓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二十余艘挂着“林”字旗的商船破浪而来,船头林立的强弩将倭寇的攻势压制得一滞。
“是林家的船队!”
陈猛惊喜大喊。为首的大船上,林渊的胞弟林浩身披锁子甲,手持令旗高呼:“杨大人!快往西南方位靠拢!”
林家船队凭借船体庞大、装备精良,如同一把利刃般劈开倭寇防线。杨嗣昌等人趁机驾着渔船突围,与林家船队汇合。
周铁匠将杨嗣昌迎上主舰,望着他染血的战甲,沉声道:“林大人料定你们会在此处遇险,特命我率船队接应。倭寇在湖口布下天罗地网,还有周延儒的爪牙假扮商船伺机而动。”
他展开一卷湖图,指尖点在某处暗礁:“但我知道条秘道,可首通长江。”
杨嗣昌望着远处仍在追击的倭船,将密信贴身藏好,目光坚定:“此役虽险,但只要密信能送进京,一切都值得。”
而此时的倭寇旗舰上,鬼面骑士望着远去的船队,握紧狼牙棒低声咆哮,他身后,一名戴着斗笠的谋士正对着信鸽写下密报,信纸上“林氏商船”西字被烛火映得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