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苏小婉捂着胸口,咳得小脸通红,几乎喘不上气,瘦弱的身体跟着剧烈抖动。
“死丫头!省点力气!”赵氏烦躁地咒骂,嗓子干得冒烟,舔了舔裂口的嘴唇,火辣辣地疼。
第五天了。苏小小跟着村里几个妇人在附近光秃秃的山坡上找吃的,背篓里只有几根干瘪的野菜和几片树皮。她刚刚在石头缝里找到了一小竹筒的浑水,想到小婉的身体和状态,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队伍里只剩沉默,因为大家实在没有力气了。
“娘…水…”石头趴在车上,声音像蚊子哼哼。
“忍忍!”赵氏有气无力地说道。
苏大山推车的手抖得像筛糠:“爹…真…真没指望了?”
苏大强沉着脸,嘴唇干裂出血口子,眼窝深陷。
突然!
“叮铃…叮铃铃…”
一丝微弱却清晰的铃声,像针一样刺破了凝固的死寂。
“啥声?”吴氏猛地抬头。
“铃铛?”苏大河支起耳朵。
“叮铃…叮铃铃…” 声音越来越近,带着奇特的节奏感。
人群像被惊动的蚂蚁,停下脚步,伸长脖子望去。
灰黄的沙尘尽头,先是几个黑点。黑点变大,显出轮廓。
骆驼!好几头!驮着高高的货!
后面是骡车!十几辆!堆满麻袋木箱!
最扎眼的,是骡车边上挂着的、随着颠簸晃荡的——鼓胀胀、反着水光的皮水囊!
“水!”一声破了音的嘶喊炸开!
“水囊!好多水!”
“商队!是大商队!”
绝望的人群瞬间沸腾!贪婪又卑微的目光死死黏住那些水囊和粮袋,人群不由自主往前涌,堵住了路口。
商队停下。骆驼不安地打响鼻。骑马的护卫立刻绷紧,手按刀柄,眼神锐利如鹰,冷冷扫视这群饿得眼冒绿光的流民。
最前面那辆稍好的骡车,帘子被一只胖手掀开。一个穿绸缎的胖男人探出头,油光满面,小眼睛精光西射,像打量牲口。掌柜钱有财。
“掌柜…行行好…”苏有福挤出人群,声音干哑卑微,“给口水吧…娃们…撑不住了…”
钱有财没理他,小眼睛像探照灯,在人群中几个年轻女孩脸上扫,尤其在几个模样周正的姑娘身上打转。他清清嗓子,声音洪亮,带着施舍:
“乡亲们!逃荒不易啊!活路难寻!”他顿住,目光扫过一张张绝望的脸,“我钱有财,讲善心!看你们可怜,给你们指条活路!”
人群死寂,所有眼睛都盯着他。
“我去南边,给富户送年礼。富户人家,缺丫鬟!缺年轻、麻利、模样周正的丫头!”
他着重咬着“模样周正”,目光又在几个女孩身上溜。
“与其在这渴死饿死,”钱有财提高音量,“不如‘自愿’跟我走!签活契!当几年丫鬟!包吃住!月月有铜板!有水有粮!有饭吃!不比逃荒等死强百倍?!”
他堆起假笑:“天大的福气!看你们可怜才给机会!用粮食和水,换闺女一条活路!也给家人一条活路!谁家愿意?站出来!粮水马上给!”
“嗡——!”
人群炸了!
“卖闺女?!”
“活契?进了门还能出来?”
“可…可总比渴死强…”
苏家这边,苏大强、王氏、苏大山、苏大河,西双眼睛瞬间爆亮!饿狼见了肉!
“爹!”苏大山一把抓住苏大强胳膊,声音抖得厉害,“粮!水!有救了!”
苏大河眼都红了:“活路!是福气!”
赵氏和吴氏对视,狂喜算计。目光齐刷刷刺向队伍后面咳得撕心裂肺的苏小婉。
族长苏有田和村长苏有福站在前面,脸色难看。苏有田看看躁动的人群,又看看钱掌柜身后凶悍的护卫,最终沉重叹气,别过脸。苏有福嘴唇动了动,没出声。沉默,就是默许。
“我…我家!”一个干瘦汉子红着眼,拽着个发抖的十六七岁姑娘挤上前,“掌柜!我家杏儿…勤快!您看看?”
钱掌柜挑剔地扫了眼:“行!三袋杂粮,两皮囊水!”
护卫扔过东西。汉子饿狼般扑上去抱住,看都没看哭喊的女儿。
“爹!我不去!爹啊!”杏儿被护卫粗暴拖走。
闸门开了。
“掌柜!我家二丫!”
“我家彩云!快过来!”
“让开!我家闺女先!”
哭喊哀求,护卫呵斥,父母拿到粮水后的狂喜和躲闪…队伍瞬间撕裂。痛苦挣扎和赤裸算计在各家上演。
苏大强死死盯着那些水囊粮袋,呼吸粗重,拳头攥得死紧。他猛地回头,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狠狠钉在苏小婉那咳得蜷缩起来的瘦小身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