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关上。沈清月靠着门板，身体缓缓滑落，瘫坐在地上。刚才强装的镇定瞬间崩塌，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他看见了……他看见了这丑陋的胎记……他那震惊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剜着她的心。他信了吗？他真的以为认错人了？还是……她不敢深想。
顾砚山脚步沉重地走在二楼的走廊上，脑子里一片混乱。那张脸……那片胎记……是易容？是伪装？还是……她真的遭遇了什么不测毁了容？无数个问号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让他心烦意乱。
“砚山！我正找你呢，怕你在这大宅子里迷路。”肖彤彤轻快的声音从拐角传来，她笑着走过来，“快开午饭了，走吧！”
“……嗯。”顾砚山勉强压下翻腾的心绪，跟着她下楼。
餐厅里气氛融洽。肖夫人不停地给女儿夹菜，脸上洋溢着慈爱：“彤彤啊，你现在可是双身子的人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挑食，得为孩子多想想营养！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想吃什么就跟妈说，妈让厨房给你做！”
“知道啦，妈！您就别操心啦。”肖彤彤撒娇道。
席间，顾砚山似乎无意地开口问道：“督座，不知老太爷这头风症，具体是个什么情形？可请了名医？”
肖一亭放下筷子，叹了口气：“唉，老毛病了！时好时坏，这回尤其厉害些。”
“哦？”顾砚山显出关切，“我麾下有位跟随多年的老将，也饱受头风之苦，遍寻良医都收效甚微。不知督座为老太爷延请的是哪位杏林圣手？若方便，可否告知，我让他也来求医问药？”
“嗨，这有什么不方便的！”肖一亭爽朗一笑，“请的是省城鼎鼎大名的吴济仁，吴神医！世代行医，妙手回春！这次给老爷子开的方子，据说是家传秘方，连煎药都大有讲究，‘三煎三熬’，火候差一点都不行！这不，吴神医还特意让他懂医理的侄女留在府上，专门负责煎药呢！你那老将要是想试试，恐怕得亲自跑一趟，让吴神医给瞧瞧才行！”
“原来如此！真是多谢督座指点！我一定转告他。”顾砚山拱手致谢，眼底却掠过一丝深沉的光芒。吴济仁的侄女……吴云舒……
“砚山呐，”肖一亭话锋一转，带着长辈的关切，“你如今是手握重兵的大帅了，关心下属是好的。可如今彤彤怀着身子，你也得多分些心思给她才是！你们难得回来一趟，若是军务不是十万火急，就在家里多住几日，陪陪彤彤，也让老爷子高兴高兴！”
顾砚山看了一眼旁边含情脉脉望着他的肖彤彤，点头应道：“好。”
午饭后，顾砚山找了个僻静角落，唤来随行的张副官。他压低嗓音，眼神锐利：“张副官，去仔细查一查，那个吴济仁吴神医，还有他那个留在府上煎药的侄女——吴云舒，查清她的底细，从哪里来，何时到的省城，所有能查到的，一丝不漏，尽快报我！”
“是！大帅！属下明白！”张副官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下。
傍晚，肖彤彤挽着顾砚山的胳膊，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红晕，一同走向卧室。这一天，丈夫的配合让她心花怒放。她偷偷瞧着顾砚山轮廓分明的侧脸，心想：这座冰山，终究是开始融化了吧？她仿佛看到了未来美满的日子。
“砚山，”她停下脚步，转过身，仰头望着他，眼中波光流转，带着醉人的甜蜜，“我今天……特别开心。”
“开心就好。”顾砚山有些心不在焉，目光似乎飘向了别处，随口应道。
肖彤彤心头一热，借着这份甜蜜的冲动，忽然张开双臂，整个人扑进了顾砚山怀里，紧紧抱住他精壮的腰身，脸颊贴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声音娇软：“砚山……你爱我吗？”
顾砚山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浑身一僵！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他猛地向后退了一步，双手抓住肖彤彤的肩膀，将她从自己怀里推开一段距离，眉头紧锁，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肖彤彤！你这是干什么！”
肖彤彤被他推得一愣，随即更加不管不顾，又试图往他怀里钻，语气带着任性和撒娇：“我要跟我丈夫睡觉！天经地义！”
“够了！”顾砚山彻底冷下脸来，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再次用力推开她，语气生硬，“你现在怀着身孕，不宜同房！今晚我睡隔壁！”说完，不等肖彤彤反应，他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旁边的客房，“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顾砚山！你！”肖彤彤气得首跺脚，对着紧闭的房门咬牙切齿，“你给我等着！我就不信我肖彤彤拿不下你！”
隔壁房间，顾砚山重重地靠在门板上，烦躁地扯了扯领口。肖彤彤的纠缠让他更加心烦意乱。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让夜晚微凉的空气吹进来，试图冷却纷乱的思绪。
白天“吴云舒”那双眼睛……那身形……那气息……还有她看到自己时那瞬间的失态……一切都指向沈清月！可那张脸……那片触目惊心的胎记……如果是伪装，未免太过逼真，连眼神里的惊惶都那么真实。如果是真的……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她潜伏在肖府，顶着吴神医侄女的身份，究竟想做什么？
这些问题像毒蛇一样缠绕着他，让他坐立难安。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毫无睡意。最终，他起身下床，悄无声息地走出房间，来到楼下的小庭院。
夜凉如水。他点燃一支烟，猩红的火点在黑暗中明灭。他抬起头，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二楼某个亮着灯光的窗口——那是“吴云舒”的房间。她也还没睡。她在做什么？是否也如他一样，心绪难平？
楼上，昏黄的灯光下，沈清月正伏案疾书。桌上铺着一张粗糙的草图，是她这几日凭借记忆和观察，一点点勾勒出的肖府地形图。她蹙着眉，指尖划过一处又一处标记，反复推敲着《药毒圣典》上半卷最可能藏匿的地方。书房？密室？肖一亭的卧室？还是肖世桀那间守卫森严的卧房？
思绪纷乱间，白天顾砚山那张震惊又困惑的脸又浮现在眼前，他扯下面纱时指尖的温度似乎还残留在脸上……她猛地甩甩头，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想他做什么？他现在是肖家的女婿，是肖彤彤的丈夫！他和肖家，己经绑在一起了！他是她的敌人了！这个念头像冰锥一样刺进心脏，带来尖锐的疼痛和不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