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鎏金蟠龙烛台上的火苗在穿堂风里摇曳不定,将乾隆手中的奏折映得忽明忽暗。朱批到一半的狼毫悬在半空,墨迹在"和府赈灾"西字上洇开,晕成一团浓重的阴影。
"传刘墉。"乾隆突然将奏折甩在案上,紫檀木桌面发出闷响。当值太监吓得一哆嗦,跌跌撞撞往外跑,廊下铜铃随着脚步叮咚作响,惊飞了檐角栖息的夜枭。
半个时辰后,刘墉顶着一头夜露匆匆赶来。望着御案上堆积如山的褒奖奏疏,这位素来沉稳的老臣也露出几分诧异:"和中堂此次赈灾,确实深得民心。"
"深得民心?"乾隆冷笑一声,指尖叩击着案头的密报,"首隶巡抚前日还在奏报缺粮,转眼间和府就能拿出万石粮食?这等谋划,和珅什么时候有这等心机?"他突然抬眼,锐利的目光如鹰隼般盯着刘墉,"你与和珅同朝为官数十载,可看出什么端倪?"
刘墉抚着胡须沉吟片刻:"回皇上,臣听闻和府少夫人小燕子随夫同去灾区。那丫头虽不通文墨,却..."话未说完,便被乾隆抬手打断。
"朕何尝没想到她?"乾隆起身踱步,龙袍下摆扫过冰凉的金砖,"当初将她指婚给丰绅殷德,不过是看在她救驾有功,又能挫挫和珅的气焰。可就凭她..."皇帝突然顿住,想起小燕子在御花园里追着蝴蝶跑的模样,还有她用歪歪扭扭的字写请安贴时的憨态,怎么也无法将那个天真烂漫的女子与缜密的谋划联系起来。
"或许是丰绅殷德?"乾隆喃喃自语,"那孩子自幼聪慧,在国子监时便崭露头角。"他越想越觉得合理,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笑意,"和珅这老狐狸,终于舍得让儿子崭露头角了。"
刘墉却在此时轻轻摇头:"皇上,依臣之见,此事另有蹊跷。"他从袖中取出一份密报,"据眼线传回的消息,在筹备赈灾期间,和府内议事最多的竟是少夫人。她不仅亲自设计'和府善施'的旗号,还将京城戏班带去灾区造势。更有甚者..."刘墉压低声音,"灾民手中的感恩信,皆是她手把手教着书写。"
乾隆猛地转身,眼中满是震惊:"你是说,这一切都是小燕子的主意?"他来回踱步,脑海中不断闪过小燕子的种种画面——她在宫宴上打翻酒杯的窘迫,在木兰围场骑马摔进泥坑的狼狈,怎么也无法与那个能玩转人心的谋士重叠。
"传福康安。"乾隆突然下旨,"让他即刻入宫,朕要听听前线的消息。"
三日后,福康安带回的消息让乾隆彻底陷入困惑。灾区百姓口中传颂的,不是丰绅殷德的博学多才,也不是和珅的权势滔天,而是那个"会说笑话、能唱小曲,还亲手给孩子喂粥"的和府少夫人。更有甚者,有灾民将小燕子的画像供在家中,尊她为"现世菩萨"。
"皇上,"福康安望着御案上堆积的万民伞,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臣在灾区亲眼所见,那些百姓提起小燕子时,眼中的敬意丝毫不亚于对您的爱戴。"
乾隆着御案上的和田玉镇纸,陷入沉思。他突然想起小燕子刚入宫时,曾用野路子帮他破解过一桩奇案。那时他只当是误打误撞,如今想来...皇帝的目光落在窗外渐浓的夜色中,嘴角慢慢扬起:"有意思,当真是有意思。"
此后数月,朝堂上关于和府赈灾的议论渐渐平息,但小燕子的名字却时常出现在乾隆的耳畔。无论是后宫嫔妃们模仿的"和府式发髻",还是民间兴起的"燕子戏",都在提醒着皇帝,那个曾经被他视作玩物的义女,正在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搅动着风云。而乾隆不知道的是,此刻的小燕子正窝在和府的花园里,教丫鬟们用柳枝编花环,丝毫不知自己早己成为皇帝案头最耐人寻味的谜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