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芳斋内,宫灯昏黄的光晕将窗纸剪成细碎的菱形。紫薇握着《女诫》的手微微发颤,书页间夹着的枫叶书签悄然滑落,如同她此刻凌乱的心绪。金锁蹲在地上拾捡散落的绣线,见自家小姐面色苍白如纸,忍不住开口:"小姐,您又在想些什么?当心伤了神。"
紫薇望着铜镜中自己苍白的脸,想起白日里听闻小燕子与乾隆在养心殿对峙的传闻。那个曾经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燕子,如今眼中只剩寒芒,字字句句戳破帝王的算计。而自己呢?从小熟读诗书,恪守礼教,在皇阿玛面前永远是温婉恭顺的明珠格格,可这层乖巧的外衣下,又何尝不是一颗忐忑不安的心?
"金锁,"紫薇突然放下书卷,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你说...皇阿玛他..."话未说完,又生生咽了回去。她想起入宫那日,皇阿玛将她搂在怀中,老泪纵横地说"朕的夏雨荷,朕终于找到咱们的女儿了";想起每次随驾出巡,皇阿玛总会特意命御膳房准备她爱吃的江南糕点;想起自己及笄那年,皇阿玛亲自挑选的东珠头面,璀璨夺目得让后宫众人艳羡。可如今,这些温暖的回忆却在小燕子的遭遇面前,变得如此不堪一击。
金锁将绣篮放在桌上,握住紫薇冰凉的手:"小姐别瞎想,皇上那么疼您,怎么会..."
"怎么不会?"紫薇突然苦笑,眼中泛起泪光,"小燕子好歹是义女,皇阿玛都能将她当作制衡和珅的棋子。而我呢?我是他与夏雨荷的亲生女儿,这层血脉关系,在皇阿玛眼中,说不定更是拉拢权臣、稳固朝局的绝佳筹码。"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漱芳斋外寂静的长廊,那里曾回荡过她与小燕子嬉笑打闹的声音,如今却只剩秋风卷着枯叶,发出沙沙的悲鸣。
金锁心中一紧,想起前些日子在御花园听到的风言风语。有太监说,皇上正在为几位成年皇子物色福晋,朝中大臣也纷纷将家中适龄女儿的生辰八字送入宫中。当时她只当是寻常 gossip,此刻想来,背脊竟泛起阵阵凉意。
"若真有那么一天..."紫薇的声音轻得像是呓语,"皇阿玛将我许配给某个我从未谋面的人,只为了换取他想要的东西,我该如何是好?顺从,就要放弃与尔康的情意;抵抗,又怎能忤逆皇命?"她转身看向墙上悬挂的琴,那是尔康亲手为她制作的,琴弦上还留着两人合奏时的余温。可这份情意,在帝王的旨意面前,又能存续多久?
金锁看着自家小姐柔弱却倔强的模样,心中涌起一阵心疼。她们从济南来到京城,历经千辛万苦才认祖归宗,本以为从此能过上安稳日子,却不想这看似光鲜的皇家,处处都是看不见的陷阱。"小姐,您别太担心,还有少爷呢!尔康少爷一定会想办法的!"
紫薇摇了摇头,泪水终于滑落脸颊:"尔康再怎么英勇,也敌不过皇命。小燕子与丰绅殷德两情相悦,最终也只能成为皇阿玛手中的棋子。我与尔康...又能有多少胜算?"她握紧金锁的手,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或许从踏入紫禁城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己经失去了选择的权利。"
漱芳斋外,夜愈发深了。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一声,又一声,敲得人心惊。紫薇望着窗外的冷月,突然觉得这深宫大院,竟比济南的寒窑还要冰冷。曾经她以为,有皇阿玛的疼爱,有尔康的守护,就能在这宫中安然度日。可小燕子的遭遇却如同一记重锤,敲醒了她所有的幻想。在这帝王家,亲情、爱情,都不过是权力棋盘上的棋子,随时可能被弃如敝履。而她,又该如何在这波谲云诡的局势中,守住自己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