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路被晨露浸得发亮，林玄跟着军使的脚步踩上去，能听见草叶碎裂的轻响。
镇西军的红旗还在远处飘，像一团烧不尽的火，映得他腰间的玉简微微发烫——那里面抄着《基础丹理》的残卷，是老狱医昨夜塞给他的。
"到了。"军使甩了甩马鞭，驿站的灰墙便撞进眼帘。
门楣上"安远"二字有些褪色，门槛处堆着几截断枝，倒是门内飘出的饭香实在——白菜炖豆腐，混着柴火的焦味。
林玄摸了摸怀里的药碗，血渍己经干成暗褐，像片枯了的枫叶。
夜里他睡在驿站最西头的偏房。
窗纸被风掀起条缝，月光漏进来，在地上画了道银线。
林玄面朝里躺着，呼吸匀得像深潭里的波纹，可后颈的汗毛却根根立着——自出狱起，他总觉得有双眼睛黏在背上。
子时三刻，虫鸣忽然断了。
凉意顺着后颈爬上来，林玄的手指在草席下蜷紧。
他记得老狱医说过，真正的刺客会先掐断所有活物的动静。
床板吱呀一声轻响，他假意翻了个身，碎瓷片便滑进掌心——这是白天从饭钵上掰的，边缘磨得锋利，正抵着虎口。
窗棂"咔"地轻响。
一道黑影从窗口掠入，带起的风卷得烛火晃了晃。
林玄闭着眼，却能清晰感知那道影子贴着地面滑过来，停在床前。
对方的呼吸极轻，像游丝，可身上那股子冷铁味骗不了人——是淬过毒的兵器。
目标是怀里的药囊。
林玄心跳如擂，却把呼吸放得更沉。
首到那只戴皮手套的手刚要探进他衣襟，他突然睁眼！
碎瓷片划破空气的尖啸比月光更利。
刺客显然没料到他会诈睡，手腕一偏，瓷片擦着他小臂划过，在墙上撞出火星。
黑影旋身退到窗边，月光照亮半张脸——刀疤从眉骨贯到下颌，像条狰狞的蜈蚣。
"不错，比我想象的要快。"声音哑得像砂纸，混着血沫子的腥气。
话音未落，人己翻出窗外，只留下半截黑布飘在地上，边角绣着金线缠成的骷髅。
林玄翻身下床，捡起那截布。
指腹蹭过金线，触感硬得硌人。
他望着窗外的树影，喉结动了动——这不是普通杀手，更像...试探。
第二日卯时，老狱医端着药罐撞开房门。
他腰间还别着铜药碾，身上带着股子艾草味："昨儿夜猫子叫得邪性，你这小崽子该没吃大亏？"
林玄把黑布递过去。
老狱医的枯手指刚碰到布料，瞳孔便缩成针尖："黑市的'死标'。"他指甲抠了抠金线骷髅，"这玩意儿有价无市，接活的人从不问目标是谁，只认钱。"
"有人悬赏我？"林玄靠在门框上，晨光从他背后照进来，把影子拉得老长。
老狱医把布塞回他手里，药罐搁在桌上叮当作响："柳家那小崽子吐了半宿血，现在正满世界找替罪羊。
再者..."他压低声音，"你那碗底的血，可不止柳少恒的。"
林玄心头一震。
那日他咬破舌尖，混着的血其实是前日替狱卒治刀伤时蹭的——柳家的酒壶被好多人摸过，他要的从来不是只伤一个柳少恒。
"《基础丹理》第三卷。"老狱医突然从怀里掏出本破书，纸页发黄卷边，"你昨日问的'气感共鸣'，在这儿。"
他翻开某页，指尖点在"丹火需与药灵共鸣"几个字上，"试着感知药材里的灵力流动，像...摸脉似的。"
林玄接过书，掌心的热度透过纸页传过去。
他闭着眼，把怀里的药囊倒在桌上——几株晒干的紫叶草，半块茯苓，还有截断脉草。
意识海里的进度条突然动了动，7.2%，7.3%...
他伸出食指，轻轻碰了碰紫叶草。
叶片脆得要碎，可他却"看"见了，在意识深处，淡紫色的光丝正顺着叶脉游走，像极了那日药汁入腹时，在丹田乱窜的热流。
"7.9%。"林玄睁开眼，眼尾发红。
老狱医凑过来，见他额角渗着细汗，倒抽口凉气："你这小子...竟真能摸到门道。"
夜幕来得很快。
驿站的油灯被风吹得忽明忽暗，林玄坐在床沿，望着窗外渐圆的月亮。
他把那截黑布叠成小块，塞进药囊最里层，指尖碰到个硬邦邦的东西——是老狱医塞的，半块虎骨。
"无论你是谁..."他对着影子轻声说，"既然盯上我，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军使的脚步声。"林玄！"那人拍门的声音震得窗纸簌簌响，"明日起你跟新一批流犯同行，说是...前线急缺劳力。"
林玄站起身，把药囊系紧。
月光照在他脸上，照见他眼底翻涌的暗潮——流犯？
急缺劳力？
他摸了摸腰间的玉简，《基础丹理》的字迹在月光下泛着暖黄。
今夜的风里，有股子不一样的腥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