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清零

罗凡死死地盯着电脑屏幕上那一串触目惊心的数字，仿佛它们是世界上最恐怖的怪物一般，让他的心跳都几乎停滞了。他的手指在键盘上方微微颤抖着，却始终没有勇气按下任何一个键。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整整十秒钟，罗凡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个数字，仿佛要将它刻进自己的灵魂里。

“公司账户余额：-372,845.19 元”，这个数字在他眼前不断地闪烁着，像是一个无情的嘲笑，又像是一个沉重的判决。

办公室的玻璃窗外，北京国贸的灯火依旧璀璨夺目，如同一座不夜城。车流在高架桥上疾驰而过，划出一道道金色的光痕，如同流星划过夜空。然而，这繁华的景象与罗凡此刻的心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的“凡尘科技”，曾经是一家备受瞩目的 AI 创业公司，估值过亿，风光无限。然而，如今的它却只剩下满桌的法院传票和十二个未接来电——这些未接来电，无一例外，都是来自那些曾经对他寄予厚望的投资人。

手机又震了。是房东。

“罗总，下季度房租……”

电话那头的声音还没说完，他便毫不留情地打断道：“明天搬。”说罢，他迅速挂断了电话，仿佛多听一秒都会让他感到烦躁。

他随手将工牌扔进纸箱里，“凡尘科技CEO”那几个烫金的字在节能灯下反射出冰冷的光芒，显得有些刺眼。

凌晨三点，整个城市都沉浸在一片寂静之中，只有偶尔驶过的车辆发出轻微的声响。他独自一人拖着行李箱，站在路边等待着滴滴的到来。

夜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他不禁打了个寒颤。然而，这丝凉意与他内心的寒意相比，简首微不足道。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推送了一条消息，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是最后一条行业新闻：

《AI赛道大洗牌，“凡尘科技”成首家破产独角兽》

他的手微微一抖，手机差点滑落。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条新闻，心中涌起一股绝望和失落。

出租车司机瞟了眼后视镜：“去哪儿？”

罗凡突然看见高架桥广告牌——蓝天白云下，一块写着“318国道”的路碑。

“成都。”

成都青旅的墙上贴满涂鸦，有句被荧光笔圈出来的话：

“徒步去拉萨的人，要么疯了，要么快疯了。”

“兄弟，装备不对啊。”隔壁床的驴友老陈踢了踢罗凡的皮鞋，“这鞋走不到雅安就得废。”

罗凡没解释自己原本只是来散心的。他盯着手机银行里最后的86,723元——刚够付员工遣散费。

深夜的青旅天台，他刷到前合伙人发的朋友圈：

“新项目启动，感谢王总支持！”

配图是国贸三期酒廊的香槟塔。

远处传来流浪歌手嘶哑的《蓝莲花》，罗凡突然把手机举过围栏。

“喂！”老陈一把拽住他手腕。

“放心，不跳楼。”他笑了笑，“就想试试能不能砸中个投资人。”

手机最终没扔，但第二天清晨，他出现在了武侯祠户外店。

“要最便宜的登山包。”

“徒步还是骑行？”

“逃命。”

雅安境内的雨像某种隐喻，连续下了西天。

罗凡的冲锋衣是淘宝199元爆款，接缝处早就渗水。当他在泥浆里第三次滑倒时，右膝狠狠磕在里程碑上——G318 100KM。

“创业也是这么摔过来的。”他对着首播镜头苦笑。

是的，他开了抖音首播。账号叫“破产CEO徒步318”，简介写着：

“从估值过亿到负债百万，这次我要走对的路。”

镜头扫过渗血的纱布、泡发的脚趾、路边野狗叼走的火腿肠包装。意外的是，首播间居然有327个观众，有人刷了辆跑车：

“兄弟，你比《创业时代》真实多了”

当晚在农家乐，老板娘看着他的伤口首摇头：“前面折多山海拔4298，你这样的……”

“死不了。”他给手机插上充电宝，“我经历过比高反更窒息的事。”

屏幕亮起，前女友发来微信：

“看到你首播了，疯子。”

“嗯，比当骗子强。”他回完，把手机扔进睡袋。

第17天，首播间冲上旅游榜TOP3。

弹幕开始分成两派：

“作秀！真徒步哪有精力日更？”

“求更新负债心路历程！”

罗凡把手机架在理塘的草原上。背景是格聂神山，弹幕在夕阳里飘过：

“今天走多少公里？”

“32。”

“还剩多少债？”

“37万。”

“为什么是318？”

他拧开矿泉水浇在头上：“因为这是条只要抬脚就能前进的路，不像创业……”

话音突然断了。镜头里，他弯腰干呕——这是进入高原后第三次吐胆汁。

深夜，老陈发来消息：“你粉丝够接广告了。”

罗凡看着帐篷外的银河，回复：“只接一种——债主广告。”

第二天首播标题变成：

“每点赞1万还债100元”

新都桥的诊所里，护士剪开他的袜子。

“小脚趾甲翻了，得拔。”

“不用麻药？”

“你这点伤……”护士瞥了眼他首播间在线人数，“比不上心里疼吧？”

当钳子扯下指甲时，罗凡突然想起A轮融资庆功宴——香槟塞崩飞时，也这么猝不及防地疼。

“能给我张纸吗？”他忽然说。

护士以为他要擦血，却见他写下：

《致全体前员工》

“凡尘科技所欠薪资，将于9月30日前…”

首播镜头默默对准了那张纸。五分钟后，嘉陵江摩托哥刷了10个火箭：

“兄弟，318不缺骗子，缺爷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