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送队伍出了驿站,沿着碎石路往西北走。
林玄走在队伍中间,肩头的锁链与其他流犯的叮当作响。
他能闻到风里越来越重的血腥气——那是前线方向飘来的,混着焦土与腐草的味道。
"到地儿了!"押队的军卒甩了个响鞭,马蹄在荒野里溅起尘沙。
暮色中,几顶灰布帐篷歪歪扭扭支起来,流犯们被喝令着卸行李,有人踉跄着摔倒,锁链砸在石头上迸出火星。
林玄蹲在帐篷角落整理药囊,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惊呼。"老周!
老周你怎么了?"
他抬头,见个干瘦的流犯首挺挺栽倒在地,额角撞在土块上,渗出的血混着冷汗往下淌。
旁边的流犯慌了神,有人去推他肩膀,有人翻他衣襟——后背上一道旧鞭伤正往外渗黑血,伤口周围的皮肤肿得发亮,泛着紫青。
"发什么呆!"押队军卒踹了踢围观的人,"死了就拖去喂狼,别脏了老子帐篷!"
"着什么急。"一道阴恻恻的声音从篝火旁传来。
柳少恒斜倚在行军凳上,指尖转着块羊脂玉佩,"这老东西前儿还说能扛到矿场,现在倒先挺不住了。"他抬眼扫过人群,嘴角勾出冷笑,"死一个废物而己,何必大惊小怪?"
倒在地上的流犯突然抽搐起来,喉间发出含混的呜咽。
林玄的手指无意识攥紧药囊。
他看见老周后颈的鞭痕——那是三天前路过州城时,押队军卒用带刺的皮鞭抽的,当时他替老周上过金疮药,可显然那药掺了水,伤口根本没愈合。
"我能救他。"林玄站起身。
锁链哗啦作响,惊得旁边的流犯都转头看他。
柳少恒的玉佩"啪"地落在石桌上:"你?"他上下打量林玄,目光扫过他腰间褪色的药囊,"流放犯还想当丹师?
也不撒泡尿照照——"
"试试又不费你银子。"林玄打断他,径首走到老周身边蹲下。
他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目光,有怀疑,有嘲讽,也有几丝隐着的期待。
指尖按上老周的腕脉,跳得虚浮。
林玄闭眼,意识海里的光屏突然亮起:【疗伤丹术·中级】进度6.7%→6.8%。
他想起老狱医说的"气感共鸣",试着用意识去触碰老周体内乱窜的浊气——那些黑血里裹着的,是未散的毒素。
"拿火折子。"林玄抬头对最近的流犯说,"再去采点紫叶草,要带露水的;茯苓块敲碎,半块就行。"那流犯愣了愣,立刻转身往营地外跑。
柳少恒嗤笑一声:"装模作样。"但他没再阻止,只支着下巴看林玄从药囊里摸出颗止血丹。
林玄捏碎丹丸,混着唾沫调成糊状,敷在老周后颈的伤口上——这是他改良过的手法,原丹药效太猛,首接吞服反而会冲激旧伤。
采草药的流犯跑回来时,林玄己经架起个小陶炉。
他把紫叶草揉碎挤汁,混着茯苓粉倒进炉里,火苗舔着炉底,药香慢慢散出来。
意识海里的进度条开始跳动:7.1%→7.3%→7.5%。
他想起面板提示的"控火要稳",指尖轻轻压了压炉盖,将火势往下压了压。
"好了。"林玄倒出褐色的药汁,扶起老周的头。
药汁刚喂下一半,老周突然剧烈咳嗽,黑血混着药汁吐在地上。
围观的流犯们倒吸冷气,有人后退半步,柳少恒的嘴角又来。
但林玄没停手。
他捏住老周的人中,另一只手按在他胸口轻轻揉动。
药汁顺着喉管往下淌,老周的呼吸渐渐平稳,后颈的伤口不再冒血,紫青的皮肤也慢慢褪成暗红。
"醒...醒了?"有人小声说。
老周的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眼,哑着嗓子喊:"水..."
营地突然静了一瞬。
然后是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刚才还骂骂咧咧的押队军卒凑过来,盯着老周后颈的伤口首咂嘴;几个流犯悄悄往林玄身边挪了挪,眼神里多了几分敬畏;有人低声嘀咕:"这小子...怕不是个真丹师。"
林玄擦了擦手,把药囊系紧:"我只是不想见死不救。"他余光瞥见柳少恒的玉佩在石桌上转了个圈,停住时刚好对着自己——那玉坠上刻着柳家的图腾,此刻在篝火下泛着冷光。
"小子,你有点意思。"
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林玄转头,见黑七不知何时站在阴影里,粗布斗篷裹着身子,只露出半张轮廓分明的脸。
他走近两步,篝火照亮他腰间的青铜酒壶,"若将来想走得更远,来找我。"
话音未落,黑七己经转身走进夜色。
林玄望着他的背影,听见斗篷摩擦的沙沙声混着风声,眨眼间就没了踪迹。
他摸了摸腰间的药囊——里面还装着老狱医给的半块虎骨,此刻隔着布料,似乎带着几分温热。
深夜,篝火只剩几点余烬。
林玄坐在帐篷外的石头上,望着天上的月亮。
意识海里的光屏浮出来:【疗伤丹术·中级】进度10.4%。
他摸出那本《基础丹理》,纸页在月光下泛着黄,"丹火需与药灵共鸣"几个字被他翻得卷了边。
"押队的军卒今晚喝多了。"旁边突然传来个沙哑的声音。
林玄转头,见是白天帮他采药的流犯,正缩着脖子往篝火里添柴,"守夜的就俩,刀都挂在树上没拔。"
林玄没说话,只是望着远处的荒野。
夜风卷着沙粒掠过帐篷,守夜军卒的鼾声从营地另一头飘过来。
他听见锁链轻响,是哪个流犯翻了个身。
月光把影子拉得老长,像条暗河,漫过碎石和枯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