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月是在一阵刺骨的寒意中艰难地找回意识的。
仿佛从深不见底的黑潭中挣扎着浮出水面,沉重的眼皮费尽力气才掀开一条缝隙。首先涌入眼帘的是一片模糊的、斑驳发黄的屋顶,几缕蛛网在看不见的风中轻轻摇曳。浓重得几乎化为实质的霉味,混合着尘土、腐烂木头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腥臊气,粗暴地灌入她的鼻腔,呛得她忍不住想咳嗽,但喉咙干涩发紧,只发出一声微弱的呜咽。
周身传来的感觉更清晰地勾勒出她的处境。
冰冷,坚硬。她整个人被随意地丢弃在布满碎石和硬土的地面上。寒意像无数细小的冰针,透过单薄的衣衫,首首刺入她的骨头缝里。她试图动一动,却发现身体被粗粝的麻绳紧紧捆缚着,从肩膀到脚踝,勒得极紧,每一次细微的挣扎都换来绳索更深地嵌入皮肉,带来火辣辣的痛感。双手被反剪在身后,手腕处传来的压迫感让她指尖发麻。双腿也被牢牢捆住,动弹不得。
记忆的碎片混乱地冲击着她昏沉的大脑:喧闹的街市,呼救的“孕妇”,她焦急地想要施救,靠近时那妇人眼中一闪而过的狠厉……还有后颈突如其来、尖锐如毒蜂蜇刺的剧痛!就是那个!
“唔……”沈清月痛苦地蹙紧眉头,后颈被针扎的地方仍在隐隐作痛,残留的效力让她头晕目眩,视野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她艰难地转动唯一能自由活动的脖颈,打量着这个囚笼。
这是一个废弃己久的屋子,空间不大,墙壁是的土坯,大块大块的墙皮剥落,露出里面深色的泥草。唯一一扇窗户的玻璃早己破碎殆尽,只留下参差不齐的尖利边缘,像野兽的獠牙。几缕惨淡的月光从破窗斜射进来,在地上投下几块不规则的光斑,反而衬得周围角落更加幽深黑暗,仿佛蛰伏着未知的怪物。角落里堆着一些看不清原貌的破烂杂物,隐约像是朽坏的农具或家具残骸。空气里弥漫的死寂,沉重得让人窒息。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沿着脊椎悄然爬上心头。是谁?肖彤彤?还是别的什么人?顾砚山才刚走……这个念头一起,胃里又是一阵翻搅。她想到了他临走前信誓旦旦的承诺,那炽热的拥抱和闪亮的怀表,此刻都像冰冷的讽刺。她就是他豣养的金丝雀,是他赖以活命的“药引”!这认知带来的屈辱和愤怒瞬间压过了恐惧,让她胸口憋闷得几乎喘不过气。
“顾砚山……”这个名字在她齿间无声地碾过,带着苦涩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怨怼。他把她置于风口浪尖,用所谓的“保护”将她囚禁,最终却还是让她落入了这肮脏的陷阱。她恨他的霸道,恨他的身不由己,更恨自己这被诅咒般存在的价值——仅仅因为她的血能救他的命!
绝望边缘的救赎:
刺骨的寒意尚未从沈清月身上褪去,门外那阵刻意压低却污秽不堪的交谈声,如同毒蛇吐信,穿透了废弃小屋的死寂,首首钻进她的耳朵里。
“里面的妞儿真他娘的够味儿,瞧那身段儿…嘿嘿,要不咱哥俩先开开荤?”
“行啊!我先进去,你小子在外面把风!”
“放屁!凭什么你先?老子先来!”
“吵个鸟!要不…一块儿上?更带劲!”
“嘿嘿嘿…好主意…”
淫邪的笑声像冰冷的蛆虫,在沈清月早己绷紧到极限的神经上蠕动。心脏骤然缩紧,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每一次跳动都带着濒死的窒息感。她死死屏住呼吸,全身的感官在极致的恐惧下变得异常敏锐,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轰鸣,也能清晰地捕捉到门外两人向门边挪动的脚步声。
黑暗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彻底淹没。在绝对的暴力面前,她引以为傲的医术、冷静,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你们别过来!”求生的本能让她脱口而出,声音因恐惧而尖利颤抖,“我可是大帅的人!顾砚山的人!你们敢动我,他定会将你们碎尸万段!” 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怔住了。在这生死关头,她唯一能想到的、唯一能指望的,竟只剩下那个将她置于此等境地的男人——顾砚山。不知何时,那个霸道、专制、视她为“药”的男人,竟成了她潜意识里最后的救命稻草。这份认知带来的屈辱感,比眼前的威胁更让她心如刀绞。
冰凉的泪珠再也无法抑制,无声地汹涌而出,滑过冰冷的脸颊,浸入鬓角凌乱的发丝,留下更深的绝望烙印。她紧闭双眼,身体因恐惧和屈辱而微微颤抖,像一件被丢弃在泥泞中的精美瓷器,等待着即将降临的、最肮脏的践踏和毁灭。她能感觉到那沉重的脚步声停在了身边,带着浓重体臭和烟酒混合的浑浊气息扑面而来,粗糙油腻的手指似乎就要触碰到她的皮肤……
她多么希望,此刻那扇破门能被轰然撞开,顾砚山如同天神降临般出现在刺眼的光影里,将她带离这人间地狱。这个念头带着绝望的希冀,在她心中疯狂呐喊。
“嘭——!!!”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如同惊雷炸开!
腐朽的木门应声碎裂,木屑纷飞!刺眼的午后阳光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涌入这阴暗的牢笼,将飞舞的尘埃都照得纤毫毕现!
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逆光而立,轮廓在光晕中显得有些模糊,却带着一种劈开黑暗的凛然气势!
“砚山?!”沈清月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和不敢置信,本能地喊出了那个名字。她挣扎着眯起被强光刺痛的眼睛,努力想要看清光中之人的面容。
光芒稍敛,那张脸逐渐清晰——剑眉星目,带着风霜的痕迹,却并非顾砚山那刀削斧凿般的冷硬,而是…叶辰霄?!
沈清月瞳孔骤缩,巨大的惊愕瞬间取代了狂喜,凝固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