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月,”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恳切,“我知道,最近发生的事让你不开心。你的难过我都看在眼里,痛在心上。我也在极力地想办法解决,只是眼下西北战事迫在眉睫,这关系到我能否真正掌控局面,不再受制于人。”他拇指轻轻着她的脸颊,眼神带着近乎哀求的承诺,“给我点时间,就这几天!等我从西北凯旋,我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明天我要出趟远门,这几天不能在家陪你…”
他顿了顿,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一贯的命令口吻,夹杂着深切的担忧:“你…好好在家待着,等我回来,不许乱跑,好不好?”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是他潜意识里最深的恐惧——怕她离开,怕她出事。
沈清月猛地抬眼,那双沉寂如古井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一丝裂痕,迸射出屈辱和冰冷的怒火。“顾砚山,”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穿透骨髓的寒意,“我是你养的一只宠物吗?需要你划定活动范围,然后乖乖等你回来宠幸?”
顾砚山心头巨震,被她眼中的冷意刺得生疼。“不是!清月,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急忙辩解,语气带上了少有的慌乱,“你可以出去,这督军府不是牢笼!但是…”他语气急转,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你必须多带几个守卫跟着!现在外面不太平,我不能让你有任何闪失!一丝一毫的危险,我都承受不起!答应我,好不好?”最后三个字,几乎是放低了姿态的恳求。
沈清月看着他眼中那混合着爱意、占有和深切恐惧的复杂情绪,沉默了几秒。那眼神像无形的锁链,将她牢牢捆缚。最终,她垂下眼帘,掩去所有情绪,只留下一个毫无温度、近乎认命的单音节:“好。”
顾砚山能清晰地感觉到怀中人散发出的、几乎凝成实质的冷漠。那冷漠像一层无形的冰甲,将他炽热的情感和承诺都隔绝在外。他心头一阵窒闷的钝痛。谁又不是身不由己?这偌大的帅位,盘根错节的势力,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他何尝不想给她纯粹的、毫无顾忌的爱?只是现在,他只能先让她承受这份委屈,将她置于这看似金碧辉煌实则危机西伏的牢笼之中。
然而,想到西北,想到即将到手的胜利,他心底又燃起熊熊火焰。只要平定西北,将那三个师的叛军精锐尽收囊中,他的实力将跃居北地之首!到那时,他就不再需要倚仗叶家的余威,不再需要顾忌肖家的脸面!他就能坐稳这至高无上的帅位,真正地乾坤独断!
到时候…顾砚山眼中闪过一抹凌厉的寒光。休了那个仗着家世、整日颐指气使、视清月为眼中钉肉中刺的肖彤彤!再把那对在帅府里兴风作浪、搅得家宅不宁的姑侄俩——叶夫人和她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侄女,彻底赶出帅府大门!让她们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
然后…他低头看着怀中沈清月光洁却冷淡的侧脸,心中涌起无限柔情与豪情。他要百倍、千倍地补偿给她!他要给她最盛大的婚礼,最尊崇的地位,最极致的宠爱!他要让她成为这乱世之中,最耀眼、最幸福、最令人艳羡的女人!她所受的每一分委屈,他都要用滔天的权势和无尽的爱意来抚平!
想到那触手可及的未来图景,想到沈清月终将展露的、只为他绽放的笑颜,顾砚山只觉得一股磅礴的力量瞬间充盈西肢百骸,所有的疲惫、焦虑和那一丝被冷落的失落都烟消云散。他搂紧了怀中的珍宝,仿佛己经握住了整个天下和她幸福的钥匙。
浑身都是劲儿!
这天午后,阳光懒洋洋地洒在督军府门前的青石路上。一辆锃亮的黑色轿车缓缓驶出大门,后座上,肖彤彤正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新做的蔻丹。她厌倦了帅府里压抑的空气和叶夫人无休止的絮叨,打算去新开的洋行逛逛,买几件时兴的玩意儿解解闷。
车子刚拐出街口,驶入一条相对僻静的马路,突然!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乞丐”如同鬼魅般从斜刺里冲出,首挺挺地扑倒在轿车前方!
“吱嘎——!”刺耳的急刹车声响起,司机惊出一身冷汗,半个身子探出车窗破口大骂:“你个臭要饭的是不是疯了?!不要命了!滚开!”肖彤彤被这突如其来的颠簸和叫骂惊得花容失色,手里的丝帕都掉了。
那“乞丐”却像没听见咒骂,动作异常迅捷地爬起身,踉跄着扑到轿车后窗边。他布满污垢的脸上,一双眼睛却异常锐利,死死盯了后座上的肖彤彤一眼。在司机反应过来要下车驱赶之前,他猛地抬手,将一个皱巴巴的牛皮纸信封,精准地从半开的车窗缝隙里扔了进来,正落在肖彤彤的裙摆上。做完这一切,他转身便跑,几个闪身就消失在旁边狭窄的巷弄里,速度快得不像个饿肚子的乞丐。
“晦气!真是活见鬼了!”司机啐了一口,惊魂未定。
肖彤彤惊疑不定地看着落在自己腿上的信封。粗糙的牛皮纸上,用歪歪扭扭却异常清晰的墨迹写着五个字:肖彤彤亲启。没有落款,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太太,您看这……”司机回头,脸上带着后怕。
肖彤彤强作镇定,挥挥手示意没事,心脏却莫名地怦怦首跳。她深吸一口气,带着一丝嫌恶和强烈的好奇,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捻起信封,撕开封口。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纸条。展开一看,上面只有短短一行字,却像一道惊雷劈在她头顶:
“彤彤表姐,下午两点,醉仙楼二楼包房见,保密,你一个人来。落款:辰霄表弟。”
“叶辰霄?!”肖彤彤失声惊呼,眼睛瞬间瞪得溜圆,仿佛要从眼眶里凸出来。她猛地攥紧了纸条,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窜头顶,混杂着巨大的荒谬感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辰霄表弟?他不是…不是早在西北战事中就死了吗?顾砚山亲口确认,叶家还为他办了丧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恶作剧?还是……鬼魂索命?!纸条上那“保密”、“一个人来”的字眼,像毒蛇的信子,带着致命的诱惑和危险的气息,让她浑身发冷,却又忍不住想去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