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他上前一步，姿态优雅地微微躬身，动作流畅地将手中那束沉甸甸的、散发着浓郁甜香的玫瑰递到沈清月面前，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带着十二分的诚恳，“在下叶辰霄，是顾督军的外甥，因公务所需，暂时留宿府上。昨夜……”他懊恼地深深叹了口气，眉头紧锁，脸上写满了自责与羞愧，“唉！都怪我贪杯失仪，醉得不省人事，糊里糊涂，竟然误闯了小姐的清幽小院，惊扰了小姐沐浴，实在……实在罪该万死！无地自容！” 他刻意加重“误闯”和“醉糊涂”，塑强调自己是一个无辜的、被酒精蒙蔽的可怜人。“这束花虽微不足道，聊表我万分之一的歉意，还请小姐大人大量，海涵我这个莽撞无礼之人。” 他微微抬起头，眼神真挚地望向沈清月，带着恳求原谅的意味。
沈清月看着眼前这束从未见过的、娇艳得几乎要滴出水来的异域玫瑰，又看了看叶辰霄那张写满了“真诚”歉意、俊朗得无可挑剔的脸庞。花瓣丝绒般的触感传来，馥郁到近乎甜腻的香气瞬间将她包裹。这是她生平第一次，收到异性如此郑重其事、充满浪漫意味的赠礼。一股奇异而复杂的感觉涌上心头，混杂着昨夜残留的惊吓、对顾砚山刻骨的怨恨，以及此刻被对方刻意营造出的、无害甚至带着几分温柔的“绅士”氛围所带来的一丝茫然与……动摇？她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伸出纤细白皙、微微有些颤抖的手，接过了那束沉甸甸的玫瑰。指尖触碰到冰凉的包装纸和温热的花瓣，她的脸颊不由自主地飞起两抹淡淡的、如同玫瑰花瓣般的红晕。
“叶公子……言重了。”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声音轻柔得如同耳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叶辰霄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动人绯红，以及那低头时露出的、优美如同天鹅般的白皙颈项弧度，心中的兴趣和征服欲如同野草般疯长。“还未请教小姐贵姓芳名？”他含笑问道，声音更加柔和。
“免贵姓沈，名清月。”沈清月低声回答，目光依旧落在怀中的玫瑰上，仿佛那花瓣上有什么吸引人的东西。
“清月……”叶辰霄轻声念道，仿佛在品味一个美妙的音符，眼中笑意加深，“好名字！清雅如月，皎洁无暇，真是人如其名！”他点点头，随即话锋一转，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目光紧紧锁住沈清月低垂的眼眸：“恕辰霄冒昧，不知沈小姐与我舅舅顾督军……是何种关系？” 这个问题像一根淬了毒的针，瞬间刺破了他精心营造的温和假象。
沈清月的心猛地一跳，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舅舅？顾砚山？那个如同恶魔般将她从温暖的家园掳掠而来、囚禁在这地狱深处、如同梦魇般吸食她鲜血的男人！她与顾砚山是什么关系？是囚徒与冷酷的长官？是待宰的猎物与残忍的猎人？是维系他性命的药引与绝望的病人？还是……那些被强迫的、充满屈辱的夜晚中，无法言说的肌肤之亲？
无数屈辱、痛苦的画面在脑中疯狂翻腾，她的指尖下意识地深深掐进了玫瑰花茎柔韧的表皮，几乎要掐断那脆弱的枝条。她强迫自己冷静，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疼痛维持清醒，大脑飞速运转。最终，一个最安全、也最模糊的身份脱口而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我是他的医生。” 声音轻飘飘的，仿佛没有重量。
“医生？”叶辰霄眉梢微挑，眼中掠过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和更加浓厚的玩味。果然，身份特殊，关系暧昧。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更加明朗，甚至带上了一丝暧昧的促狭，目光更加大胆地在她清丽的面容和纤细的身姿上流转，“舅舅真是好福气啊！竟能请到沈小姐这般倾国倾城、我见犹怜的妙人儿常伴府中，担任医生。啧，若能得到沈小姐这般玉手仁心的亲自照料，只怕生病都成了一种令人艳羡的‘福分’呢！” 他的话语轻佻露骨，带着明显的狎昵和调笑意味，目光更是毫不掩饰其中的品评。
“你……”沈清月何曾听过如此露骨轻浮的言语？自幼长在深闺，随母采药，接触的异性屈指可数，且多是温文守礼之辈，何曾受过这般带着明显狎昵意味的言语冒犯？一股强烈的羞意混合着被轻薄的恼怒首冲头顶，她的脸颊瞬间红得如同熟透的樱桃，连小巧玲珑的耳垂都染上了的红霞。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眼神慌乱地避开他那灼人的目光，仿佛那目光带着实质的温度。
叶辰霄见她反应如此生涩纯情，如同未经人事的少女，心中更是大感有趣，也更笃定了自己的猜测——这绝非普通的医患关系！他见好就收，立刻换上更加歉然和体贴的表情：“哎呀！看我这张笨嘴！”他懊恼地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动作夸张却又不失优雅，“惹沈小姐不快了！清月小姐千万别往心里去，是我唐突了！都怪我，见到清月小姐这般神仙似的人物，就忍不住想多说几句亲近话儿。” 他巧妙地换了称呼，将距离瞬间拉近，“以后就叫我辰霄吧！我叫你清月可好？” 他后退一步，彬彬有礼地欠身，姿态放得极低，“辰霄还有些琐碎的公务需要处理，就不打扰清月小姐的清静了。改日定当备上厚礼，再来登门赔罪。告辞！”
“叶公子……慢走。”沈清月如同获得大赦，连忙欠身回礼，声音细若蚊呐，只想赶紧结束这令人窘迫的对话。
看着叶辰霄挺拔的身影带着明朗的笑容消失在西院门外，沈清月才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她低头看着怀中这束过于艳丽、香气过于甜腻浓郁的异域玫瑰，娇艳的花瓣在晨光下仿佛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魔力，只觉得心绪纷乱如麻，剪不断，理还乱。昨夜恶魔的面孔与今晨绅士的笑容在她脑中反复交织，让她感到一阵阵的迷茫和不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