窑门轰然炸开的瞬间，沈青崖的袖箭己钉入辘轳车轴。景德镇官窑的晨雾里，飞溅的瓷片在空中凝成《工部密档》残章——所述贡瓷数目，竟是户部存档的五倍有余。
"这霁蓝釉的钴料里，"谢沉璟剑尖挑起半截碎瓷，"掺的怕是河西战场的箭镞熔渣吧？"
督窑官的茶盏突然脱手。滚烫的茶水泼在试片墙上，釉色遇热显影出《盐铁奏销册》篡改条款。十二名窑工骤然褪去短褐，精钢护腕泛着寒光，手中陶杵挥出破空声。沈青崖旋身扯过晾坯的素绢，碎瓷穿透绢面，在青花屏风烙出"戌时三刻"的粟特火字。
子时的月光漫过废弃龙窑。谢沉璟剑尖刺入匣钵裂缝，锈蚀的青铜模具渗出靛青铁水——遇夜露竟凝成《度支密档》缺失的幽州条款。沈青崖劈开第三摞垫饼，三百具缠铜丝的尸首随窑灰倾泻，每具指节都嵌着带编号的齿轮——与贡瓷釉中的熔渣完全同源。
"用永徽年间秘传的覆烧法。"她碾碎尸首耳后的翡翠粉，"倒是把传世瓷器做成了藏污的棺椁。"
窑柱突然崩裂。二十西尊等身陶俑破壁而出，釉面冰裂纹遇药粉显影出《工部暗道图》残章——所述地宫密道竟首通天子祭坛。西十八名着麻衣的匠人踏着窑砖袭来，腰间蹀躞带的鎏金扣泛着与浑天仪枢轴相同的光泽。
寅时的暴雨冲刷着古窑遗址。沈青崖立在残破的陶车旁，看着五十辆蒙着油布的牛车驶入溶洞。第七辆车的油布裂开缝隙，泻出的不是瓷土，而是浸泡尸油的青铜弩机部件。
"用大业年间征琉球的贡船规制。"谢沉璟剑鞘压住窑把头咽喉，"倒是把朝贡贸易做成了运械的鬼道。"
溶洞突然坍塌。十二尊青铜窑神像破土而出，手中陶轮喷射淬毒瓷片。沈青崖旋身跃上窑神像肩头，银簪劈开第三尊瞳孔——坠落的琉璃眼球内嵌《河西军情》残页，所述虚报的戍边损耗竟与吐蕃军械账完全吻合。
辰时的更鼓惊起林间宿鸟。沈青崖将染血的《御窑志》摊在残瓮上，每处朱批都缀着工部将作监的暗记。谢沉璟剑尖挑起半幅焦黄的《宇文恺手札》，所述机关构造竟与青铜窑神纹路严丝合缝。
"该砸碎这'瓷都'假面了。"她将残瓮碎片按在溶洞机括，"从御窑龙火到九重祭坛，这张煅烧江山的窑变——"
巳时的惊雷劈裂陶车。三百着短打的死士从瓷灰中现身，手中淬毒陶刀排列成河洛杀阵。为首的独臂大匠举起铸铁义手，肘关节轴承竟与天子祭器同源："这每窑匣钵，都封着三万匠人的魂灵！"
午时的烈阳刺透残云。沈青崖的密钥插入青铜窑神像，靛青铁水喷涌成完整的《天工窑变图》。谢沉璟斩断大匠义肢，飞溅的瓷片中露出绘有青花钴料图的羊皮——正是父亲书房失踪的《陶说秘要》。
"宇文大人的造化匠心，"她转动密钥，窑神像突然逆向飞旋，"不是尔等焚天的业火！"
地动山摇间，三十三只朱鹭掠过崩塌的龙窑。谢沉璟的剑锋劈开最后一口匣钵，倾泻的瓷土中浮起鎏金匣——《禹贡地域图》终章泛着冷光，钴料凝成"器以载道"的钟鼎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