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的晨雾还未散尽，洛水渡口的青石板己被早市商贩的担子磨得发亮。沈青崖的银簪尖挑起一筐新到的藕粉，细白粉末从竹篾缝隙漏下，在熹微晨光中泛着诡异的靛青色。
"老丈这藕粉，是幽州船帮昨夜送来的？"她簪头璇玑纹擦过箩筐边缘，木刺上勾住的赤铁矿粉簌簌而落，"三日前运河放闸冲走的十二艘粮船，沉的怕不是真粮食。"
卖藕老汉的扁担突然裂开，淬毒的袖箭首取沈青崖咽喉。谢沉璟的断剑横空劈断箭矢，剑风扫落临街酒肆的幌子，布帛遇着藕粉竟燃起靛紫色火焰。二十个挑夫同时甩掉货担，精钢扁担头弹出三尺长的链刃，寒光织成密网。
"用改良农具做杀器，倒是把'天工开物'用歪了。"沈青崖旋身避开链刃，银簪刺入第七个挑夫的曲池穴。那人袖中滚出的不是暗器，而是浸泡尸油的《漕运账簿》，遇着晨雾显出血色舆图——标注的沉船点竟与二十年前先太子落水处重合。
辰时的日光照亮河面浮冰。谢沉璟的剑尖挑起半筐藕粉，粉末洒在渡口告示栏上，"洛水清淤"的公文突然显影出工部密令——朱砂描改的"清"字原是"改"字。沈青崖的银簪划过青石缝隙，簪头突然逆向旋转三周，河岸暗桩应声而断，露出浸泡在冰水中的改良水车部件。
"他们要改道洛水支流。"她碾碎部件上的冰碴，靛青色铁屑遇热凝成暗道图，"借着清淤工程在河底埋炸药，汛期一到就能冲毁下游三省粮仓。"
巳时的钟声惊飞栖在船桅的寒鸦。二十艘蒙着青布的货船突然扯下篷布，船头架着的不是渔网，而是改良后的连弩机。谢沉璟的断剑劈开射向粮仓的火箭，箭杆爆开的毒烟中，三百枚刻着工匠姓名的齿轮如蝗群蔽日。
"小心齿轮刃！"沈青崖扯下披风罩住粮仓气窗，布料瞬间被旋转的齿轮绞成碎片。她的银簪插入码头系缆石，钛合金薄片弹开时正卡住齿轮机关，火星西溅中映出船上人影——工部侍郎的嫡子手持令旗，腰间鱼符的鎏金纹路竟与三年前黄河溃堤案主犯的腰牌同源。
午时的烈日炙烤着甲板。谢沉璟凌空踏过连环船桅，剑风扫落七架弩机。沈青崖的银簪刺入主船舵轮，璇玑纹逆向旋转的刹那，二十艘货船突然调转船头互相撞击。落水的刺客袖中滚出改良后的闭气铜管，管身编号与幽州地宫童工名册完全吻合。
"该让水鬼们透透气了。"她洒出药粉，河面突然浮起三百个气泡，每个气泡里都裹着《万民书》残页。谢沉璟的剑尖挑起气泡，残页遇空气即燃，在硝烟中拼出"未时三刻"的龟兹火字。
未时的暴雨砸在船舷上。工部侍郎嫡子突然扯开锦袍，精钢护心镜嵌着的正是璇玑锁缺失的"天权"位。沈青崖的银簪抵住他喉结："令尊书房暗格里的《禹贡地域图》，第三十六处批注用的是贞观活字吧？"
"你们永远找不到真正的《万民谏书》。"青年狞笑着咬碎后槽牙，藏着的西域火药却在触及银簪时哑火——簪头的璇玑纹早吸走了引信的火石粉。
申时的雷声震碎船帆。谢沉璟劈开第七层甲板，暗舱里滚出的不是火药，而是二十年前先太子批注的《治水策》原本。沈青崖的银簪划过泛黄纸页，"疏浚河道"西字被朱砂改成"筑坝囤粮"，墨迹边缘的齿痕与工部密令的活字缺口严丝合缝。
"原来所谓清淤，是要在洛水咽喉筑堰。"她将银簪插入船板裂缝，靛青色铁屑遇水显影出完整的工程图，"汛期炸毁堤坝，下游三省粮仓尽毁，饥民暴动时正好嫁祸天工阁。"
酉时的残阳染红河面。三百工匠突然从下游芦苇荡冲出，手中的改良农具反射着血色余晖。沈青崖将璇玑锁残片抛入河中，洛水突然逆流，显露出河床下的精钢齿轮组——每个齿轮都刻着河工姓名，与《漕运账簿》上的死者名录完全对应。
"该让真相浮出水面了。"她转动银簪，钛合金薄片突然展开成量天尺。谢沉璟的断剑劈开主船龙骨，尘封二十年的《万民谏书》铁匣随浪涌出，遇空气即燃的封条显出血书："民为水，君为舟。"
戌时的梆子声被浪涛吞没。工部侍郎嫡子突然撞向船桅，精钢桅杆裂开处显出血色密文——正是璇玑锁最后一枚密钥的图谱。沈青崖的银簪沾着洛水插入密文，缺失的"摇光"位突然射出光束，在暴雨中拼出完整的工部谋逆网。
"你们以为操纵江河就能握住权柄？"她将量天尺掷入河心，洛水突然改回故道，"却不知水能载舟——"
亥时的月光洗净河面血污。谢沉璟的断剑熔入新铸的《天工盟约》铁碑，碑文在浪涛中闪烁："千帆照夜处，自有明月舟。"三百工匠举起火把，跃动的火光连成星河，照亮下游三省连夜抢收的粮田。
子时的更鼓惊起夜鹭。沈青崖站在恢复平静的洛水岸边，看着璇玑锁在月光中化为银沙。远处村镇飘来新米的香气，家家户户门前的改良水车映着星河转动，在《禹贡地域图》终章新添的墨迹旁投下光斑——"千帆照夜去，春风满洛城"。
谢沉璟拾起半枚被河水冲刷圆润的齿轮，对着月光照见内壁暗纹——竟是二十年前宇文恺调试水车时，为校准流速刻下的第一道刻度。河面忽然漂来一盏莲花灯，烛火映着稚童歪扭的字迹："谢谢先生修好爹爹的水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