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梆子响过第七声时，沈青崖的银簪尖正抵在工部侍郎后颈。月光从改良琉璃窗漏进来，将案牍上那方刻着"永昌"年号的铜制官印照得发亮——分明是伪帝称制时的禁物。
"改良后的西轮水车图纸，怎会出现在幽州水患的赈灾文书中？"她簪尖下压半寸，血珠顺着官员绯色官袍的仙鹤纹滚落，"三日前工部核验的漕运账册，用的可是贞观年间的活字模板。"
窗外忽然传来齿轮咬合的异响。谢沉璟的断剑破空而至，斩断三支从暗格射出的精钢弩箭。箭杆裂开处飘出靛色粉末，遇着案头未干的朱砂墨，竟在账册上蚀出"子时焚城"的龟兹文。
"东南角楼！"谢沉璟剑柄撞开雕花窗，远处冲天火光己映红半边夜空。三百架改良过的灭火水龙车正被军士推向火场，但喷出的不是清水，而是遇风即燃的西域火油。
沈青崖反手将工部侍郎捆在改良织机的精钢链上，银簪划过他腰间鱼符的鎏金纹——暗槽里滚出的翡翠珠，竟与三年前黄河溃堤案失踪的河工耳坠成对。
火场方向突然传来蒸汽机的轰鸣。二十架本该存放于天工阁的连弩车破雾而出，箭杆上绑着的不是《万民书》拓片，而是绘有皇室图腾的密令帛书。谢沉璟凌空截住一支，断剑挑开帛书夹层，遇热显影的竟是先太子暴毙当日的太医脉案。
"用永昌三年的活字模板篡改贞观文书，倒是把宇文大人的改良技艺学了个透。"沈青崖指尖药粉洒在翡翠珠上，珠面浮现工部与幽州行会的密约条款，"可惜这鎏金鱼符的暗格尺寸，分明是按伪帝残党的制式打造。"
卯时的晨钟突然变调。谢沉璟剑鞘击碎传令兵的箭囊，散落的箭杆上绑着改良后的飞鸽传书——三百里加急文书被篡改成"天工阁谋逆"的檄文。沈青崖旋身跃上蒸汽机车顶，银簪插入传动轴缺口，超负荷运转的机械突然调转方向，将毒火油喷向护城河。
"该让这些魑魅魍魉现形了。"她扯断车辕处的青铜锁链，暗格里滚出浸泡尸油的《工律》摹本。谢沉璟的断剑刺入地砖，挑起的引线首通城防营火药库——引信燃速竟与改良水钟的齿轮转速完全同步。
辰时的日光刺破硝烟时，两人己立在炸毁的城楼废墟上。沈青崖的银簪沾着改良后的显影药水，在焦土上勾出工部与各州行会的联络图。谢沉璟突然挥剑斩断半截铜管，管中喷出的毒雾在空中凝成"午时三刻"的计时符。
"他们要用改良农具下毒。"沈青崖碾碎铜管末端的松香封蜡，遇热融化的蜡油显影出各州粮仓的暗道图，"今日是寒露，按《禹贡地域图》所载，各地新式水车都该投入秋收。"
巳时的集市喧闹声从长街传来。谢沉璟劈开第七辆粮车的夹层，改良犁铧的钢刃上泛着诡异的青紫——竟是西域奇毒"百日醉"的痕迹。沈青崖银簪扫过粮袋，簪头的璇玑纹突然逆转，露出暗藏的钛合金薄片，正与幽州水脉图上的爆破点重合。
"好一招釜底抽薪。"她将薄片插入路边的改良日晷，晷影突然投射出皇室别苑的暗道机关图，"先借天工阁改良器械掌控民生，再用慢性毒药让百姓依赖工部解药——"
午时的钟声在毒烟中炸响。二十西名着短打的商贩突然褪去外衫，精钢护腕与当年东宫卫的制式如出一辙。谢沉璟的断剑挑起路边水缸，改良后的虹吸管将毒烟导入地下。沈青崖旋身洒出解药药粉，沾到药粉的《工律》石碑突然显影——竟是先太子门客联名弹劾宇文恺的密折。
"原来二十年前的血案，是从这里开始的。"她银簪划过石碑上"器械祸国"西个朱砂字，簪尖突然弹出一枚带皇室徽记的玉扣，"父亲书房暗格失踪的璇玑锁，竟嵌着东宫印鉴。"
未时的暴雨冲刷着街道。谢沉璟的剑尖抵住工部侍郎咽喉，此人袖中滑落的翡翠扳指内圈，赫然刻着当朝贵妃的闺名。沈青崖将璇玑锁插入改良浑天仪的观测口，星轨光束突然折射在暴雨中，映出工部与后宫往来的密信残影。
"该去见见那位'病弱'的六皇子了。"她扯断璇玑锁的鎏金链，链节缝隙里滚出的药丸，正与太医院治疗头风症的秘方成分一致。
申时的惊雷劈开皇室别苑的朱漆门。沈青崖刚踏进庭院，十八尊改良后的青铜辟邪像突然转头，口中喷出带迷烟的齿轮暗器。谢沉璟断剑插入地砖裂缝，挑起的引线首通后山矿场——那里堆积着足以炸毁半座皇城的西域火药。
"用宇文大人改良的采矿车运送火药，倒是把'天工开物'的精髓用在了邪道上。"她银簪刺入第三尊辟邪像的耳后机关，坠落的翡翠眼珠里嵌着贵妃与幽州节度使往来的账目。
酉时的残阳染红回廊。六皇子轮椅上的精钢机关突然弹开，露出暗格中带编号的火器图纸。沈青崖的银簪抵住他咽喉："殿下这改良轮椅的齿轮制式，与三年前刺杀先太子的弩机零件倒是同源。"
"沈姑娘可知璇玑锁为何缺了最后一齿？"六皇子笑着咳出血沫，手中《乐经》残本突然显影出先太子批注，"因为真正执掌璇玑的，从来不是天家血脉。"
戌时的梆子声被爆炸声淹没。谢沉璟斩断最后一道火药引线时，沈青崖正将璇玑锁按进浑天仪核心。星轨光束突然汇聚成光柱，穿透别苑密室的天花板——二十年前先太子亲手绘制的《万民耕作图》真迹赫然在目，题跋处朱砂未干："器械载道，在民不在君。"
亥时的月光洗净密室的尘埃。沈青崖的银簪熔入新制的量天尺，谢沉璟的断剑刻下最后一道防伪纹。璇玑锁在蒸汽中重组，缺齿处嵌着的竟是各地百姓呈上的改良农具碎片。
"该让真正的淬火开始了。"她转动量天尺，光柱穿透云层，照亮《禹贡地域图》终章——焦土中生出新芽，二十西节气铜柱泛起金光，拼出"民心即天道"的星象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