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宫宴,金銮殿内灯火通明。
沈知意坐在下首的席位上,她此时正在认真的吃着糕点,在外人眼里她就是一个只知道吃的人傻子。
可是她不在乎,这世间唯有美食不会骗人。
她的位置被安排在女眷末席,与萧景琰隔了整整三张案几。抬头望去,只能看见他玄色蟒袍的一角,在烛火下泛着冰冷的金线光泽。 殿中央,工部尚书之女正在抚琴,指尖流淌出的《春江花月夜》婉转动人。
"沈姑娘觉得如何?"身旁的贵女突然问道,眼里藏着几分讥诮。
沈知意浅浅一笑:"那个姐姐弹的很好听。"
不过是些争宠的把戏......
她垂眸看着案几上的佳肴,突然没了胃口。这段时间不知怎么了,胃口没有以前那么好,吃什么都提不起兴致,忽然,一阵异域乐声响起,众人纷纷侧目——
阿依娜一袭火红舞裙踏入殿中,金线绣成的凤凰从腰间盘旋至肩头,随着她的步伐熠熠生辉。她赤着足,脚踝上系着银铃,每走一步都发出清脆的声响。薄如蝉翼的纱袖下,雪白的手臂若隐若现。
"北狄的《凤求凰》,献予陛下。"她盈盈一拜,眼波却飘向萧景琰。
乐声骤急,阿依娜旋身起舞。水蛇般的腰肢柔若无骨,时而如柳枝拂水,时而似烈焰腾空。当她下腰时,满头珠翠几乎垂地,露出一截莹白的后腰。满座哗然,几位老臣己经别过脸去。
沈知意捏紧了衣袖。她看见萧景琰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姿翩跹的阿依娜,唇角甚至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阿依娜香汗淋漓地停在御前。皇帝笑着赐酒,她却端着金樽径首走向萧景琰。
"三殿下。"她声音甜腻,故意将酒杯递到他唇边,"北狄的葡萄酒,可还入得了您的眼?"
殿内霎时寂静。
萧景琰目光扫过沈知意苍白的脸,突然伸手将阿依娜揽入怀中。就着她的手饮尽杯中酒,喉结滚动间,有几滴殷红的酒液顺着下颌滑落。
"甜。"他低声道,指尖抹去阿依娜唇畔并不存在的酒渍。
“殿下喜欢就好”阿依娜娇羞得往他怀里靠了靠
其他贵女看到这一幕都是满眼的鄙夷
“北狄的人女子就是会玩”
“就是你看她穿的是什么、要是在大梁穿成这样是要浸猪笼的”
"狐媚子..."有贵女低声啐道。
“难怪殿下不要那个沈姑娘了,一个痴傻的女人总归不如那郡主有趣”
闺女们压低声音在那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小意不想再听下去,就在这时她感到一阵恶心想吐。
沈知意猛地站起身,案上茶盏被带翻,浸湿了裙摆。可她感觉不到烫,只觉得心口像被人生生剜去一块,呼呼漏着风。
"奴婢陪您更衣。"日日慌忙来扶。
见到沈知意方才的失态,大家都在心里嘲笑。
上不得台面得东西
回廊上寒风刺骨。
沈知意扶着朱漆柱子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方才那一幕像刀子似的扎在心头,疼得她喘不过气。
"哟,这不是沈姑娘吗?"阿依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怎么,见不得殿下宠幸旁人?"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阿依娜不知何时跟了出来,身上的舞裙己经换成华贵的狐裘,发间金步摇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殿下让我来瞧瞧你。"她笑得志得意满,"怕你一个人躲着哭呢。"
沈知意深吸一口气,转身时己换上懵懂表情:"郡主在说什么?"
"装傻?"阿依娜逼近一步,"你以为殿下真会娶个傻子当正妃?"她轻蔑地打量沈知意素净的衣裙,"不过你放心,我会劝殿下留你做妾的。"
"妾?"沈知意歪着头,露出孩童般天真的表情,"什么是妾呀?是可以天天和炎炎玩的人吗?"
阿依娜一愣,随即讥讽道:"果然是个傻子!妾就是——"
阿依娜一愣,随即大笑"就是..."阿依娜凑近她耳畔,浓郁的玫瑰香扑面而来,"殿下夜夜抱着我睡,你只能跪在床边伺候的玩意儿。"
沈知意指尖掐进掌心,脸上却绽开天真笑容:"姐姐身上好香,是用花瓣洗澡了吗?"
阿依娜一愣,随即得意地扬起下巴:"这是北狄进贡的..."
"原来在这里。"
冷冽的嗓音从背后传来,萧景琰不知何时立在廊下,玄色蟒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阿依娜立刻像蝴蝶般扑过去,娇声道:"殿下怎么丢下宾客..."
萧景琰任由她挽住手臂,目光落在阿依娜身上满是柔情身上:"皇上问起你。"
说完他搂着阿依娜的腰离开。
擦肩而过时,萧景琰忽然转身对她说道:“既然脑子不好使就别乱跑。"
听到这冷漠的声音,沈知意呼吸一滞。
萧景琰转身对日日说道:“日日,带她回去。"
那眼神冷得像在看陌生人。
“奴婢明白,这就带小姐回去”
宴会结束后,日日带着小意出门坐马车回府,萧景琰不知道去了哪里?
马车里,沈知意蜷缩在角落。
"小姐..."日日递来手炉,"殿下他..."
"我困了。"她将脸埋进狐窝,声音闷闷的。
车外忽然传来急促马蹄声。帘子被风吹起一角,她看见萧景琰策马而过,怀里坐着笑靥如花的阿依娜。北狄郡主的红纱裙拂过他的衣服,像血染在雪地上。
原来心真的会疼啊...
她摸向发间的海棠步摇——今早他亲手簪上的。现在想来,不过是施舍给宠物的装饰罢了。
萧景琰将郡主送回驿站后才回去。
一路上他都不曾开口说话,赵风在赶马,
夜色沉沉,马车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赵风握着缰绳的手紧了又松,终是忍不住低声道:"殿下,沈姑娘毕竟是日月盟的人..."
萧景琰闭目靠在车壁上,指尖无意识地拇指上扳指。
"属下跟着您十几年了,"赵风声音愈发沉重,"您这一路走来不易。阿依娜郡主背后是北狄铁骑,而沈姑娘她是一颗定时炸弹。"
“赵风”萧景琰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赵风一怔,从车帘缝隙中看见主子晦暗不明的侧脸。
"这些道理,本王岂会不知。"萧景琰睁开眼,眸中血色一闪而逝。他何尝不明白,怀中的温香软玉是剧毒,却甘之如饴。就像明知道捧着一团火,还是忍不住要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