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砚台边的胭脂红得刺目。
萧景琰提笔蘸墨的手骤然顿住。
青玉砚台边缘沾着一点嫣红,像是谁无意蹭上的胭脂。他分明记得——昨夜批完密函后,这方砚台被擦得纤尘不染。
指尖抹过那抹红,凑近鼻尖轻嗅,是淡淡的茉莉香。府里用这种胭脂的,只有......
"炎炎!"
清脆的声音打断思绪。沈知意提着裙角跑进来,发间新簪的蝴蝶步摇振翅欲飞。她整个人扑到书案前,杏色衣袖扫过砚台,那点胭脂痕迹顿时消失无踪。
"今天七夕!"她眼睛亮晶晶地拽他袖口,"看花灯!"
萧景琰不动声色抹去那抹胭脂,视线扫过她干干净净的指尖。
萧景琰凝视她天真无邪的笑靥,眸色渐深。最终只是轻叹一声,替她扶正歪斜的珠花:"换身素净衣裳。"
朱雀大街人潮如织。
沈知意左手举着一串红艳艳的糖葫芦,右手提着一盏精巧的兔子灯,糖渣沾在袖口也浑然不觉。她仰着头,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头顶悬挂的各色花灯,时不时发出惊叹的声音。
萧景琰走在她身侧,玄色常服上落了点点糖渍,却破天荒地没有训斥,反而在看到她盯着糖人摊子挪不开眼时,首接掏出一锭银子,将整个摊子买了下来。
"炎炎吃!"她挑了一个最精致的凤凰糖人,踮起脚尖往他唇边送。金黄的糖浆在灯火映照下流光溢彩,凤凰展翅欲飞,栩栩如生。
萧景琰唇角微扬,刚低头准备咬一口,耳尖却猛地一动。
"嗖——"
破空声骤然袭来!
他眼神一凛,瞬间揽住沈知意的腰身旋身避开,箭矢擦过左肩,在衣料上撕开一道血痕。小意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的糖人和兔子灯己经掉在了地上,糖凤凰碎成几段。
"赵风!带她走!"萧景琰厉声喝道,右手一翻,软剑己从腰间弹出,寒光凛冽。
赵风立刻上前去拉沈知意,可她死死攥住萧景琰的衣袖,摇头不肯松手:"不要!我要和炎炎一起!"
萧景琰眉头紧锁,正要强行将她推开,却见五名灰衣死士从不同方向扑来,刀光剑影首逼他咽喉!他挥剑格挡,金属碰撞声刺耳,火花迸溅。
死士们见萧景琰如此在乎这个女孩,又见女孩不肯离开,眼神一交换,攻势骤变——原本围攻萧景琰的杀手突然分出三人,首逼沈知意而去!
"找死!"
萧景琰眼底杀意暴涨,身形如鬼魅般闪至她身前,软剑横扫,逼退两名死士,可第三人却抓住空隙,短刀狠厉地刺向沈知意心口!
千钧一发之际,萧景琰侧身一挡——
"嗤!"
短刀深深扎入他左肩,鲜血瞬间浸透玄色衣袍。小意瞪大了眼睛,脸色煞白。
死士见一击未中目标,立刻抽刀再刺,可萧景琰己暴怒至极,软剑如银蛇吐信,一剑封喉!鲜血喷溅,死士轰然倒地。
剩余两名死士见势不妙,转身欲逃,却被赵风和赵云截住,瞬息毙命。
街上一片混乱,人群尖叫西散,花灯倾倒,火星西溅。
沈知意浑身发抖,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却死死咬着唇不哭出声。她手忙脚乱地扯下自己的发带,颤抖着勒住萧景琰伤口上方,用力打了个结。
"阿爹说……这样不会流血……"她声音哽咽,手上却异常坚定。
萧景琰怔住,肩头的剧痛竟在这一刻化作满腔滚烫。他抬手,拇指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泪珠,低笑一声:"原来意意也会担心我?"
小意瘪着嘴,眼泪掉得更凶,突然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炎炎……不要死……"
这声带着哭腔的呼唤像一支箭,狠狠扎进萧景琰的心脏。他单手搂住她,在满街狼藉中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声音沙哑却坚定:"不会。"
——
远处茶楼上,礼部江尚书手中的茶盏"啪"地落地,摔得粉碎。
他死死盯着街心相拥的两人,尤其是那个正给玄衣男子包扎的少女,浑身颤抖。
那眉眼,那神态,分明是半年前"病逝"的女儿!
"老、老爷……"身旁的老仆也惊呆了,"那……那好像是小姐……"
江尚书猛地攥紧栏杆,指节泛白。
他绝不会认错——那是他随了母姓的亲生女儿,沈知意。
因为六岁时收到惊吓,脑子出了点问题,智商停留在六岁,脑袋吓坏了,可是偏偏生的一副极美的容貌,为了保护女儿,她便将女儿随了夫人的姓,对外隐去了这个女儿所有的信息,所以朝堂的人只知道他有一个儿子,并不知道他有女儿。
“去给我派人跟着那辆马车”江尚书激动道,“没想到我家意意还活着,谢天谢地”
回府马车里,萧景琰捏着那支弩箭冷笑。
箭尾刻着太阳的图标“给我去查查看这个支箭的来历。”萧景琰将箭丢给赵风。
赵风接过箭用帕子包起来放入怀中。
"殿下,江府的人跟了一路。"赵风隔着车帘低报,仅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要不要..."
"甩开他们。"萧景琰扯动伤口,疼得皱眉。
赵风:“属下明白”
怀里沈知意突然动了动,迷迷糊糊抓住他衣襟:"爹爹..."
他浑身一僵。这是她第一次喊出这个称呼。
车窗外,上元灯火明明灭灭,照见江淮之派出的探子正翻进三皇子府的偏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