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战野离开后，陆夕甜往回走。
快到村口大槐树时，一阵激烈的争吵声响起。
她循声望去，只见陆小强涨红着脸，正和邻村的王二虎对峙。
两人中间围着几辆歪倒的自行车，
车筐里滚出的苹果在地上骨碌碌乱转。
周围零星站着几个看热闹的村民，
裹着棉袄缩着脖子，
却没有一人上前劝阻。
“这地是我家先占的！”
“你倒好，把摊子支我旁边抢生意！”
“从晌午到现在，我这才卖出去几斤苹果？”
他踢了踢脚边散落的苹果，
眼神里满是愤怒与不甘。
王二虎叉着腰冷笑，棉袄扣子崩开两粒，露出里面暗红的毛衣，
“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有本事你叫村长来评理！”
“我看是你自己卖不出去，就想找个由头撒气！”
说着撸起袖子往前凑，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
陆小强抄起根木棍也迎了上去，两人剑拔弩张，眼看着就要大打出手。
“别冲动！”
陆夕甜快步冲过去，站在两人中间张开双臂。
寒风吹得她耳朵生疼，却顾不上裹紧棉袄，
“都是一个村的，大过年的动什么手！”
“传出去让人笑话！”
“陆夕甜你别管！”
陆小强急得首跺脚，额头上的汗珠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这孙子抢我生意还骂人！”
“今天不给他点颜色瞧瞧，我就不姓陆！”
原来战野走出没多远，
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便又折了回来。
战野几步跨到跟前，将陆夕甜护在身后，目光如炬地看着两人：
“大冷天的，有话好好说。”
“为这点事伤了和气，不值当。”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陆小强看到战野，气焰稍稍弱了些，但仍梗着脖子说：
“战大哥，你不知道，他非要在我摊子旁边卖苹果，这不是抢生意吗？”
王二虎也不甘示弱，
“我卖我的，关他什么事！我又没拦着他！”
战野环视了一圈地上散落的苹果和歪倒的自行车，
蹲下捡起一个苹果擦去泥土，突然话锋一转：
“你们守着巴掌大的村子争来争去，知道镇上周日集市能卖多少斤苹果吗？”
“市里面的水果批发市场，一车货晌午就能清仓。”
两人愣住，王二虎率先反应过来：
“可我们没车，去了也运不回货……”
“办法总比困难多。”
战野站起身，手指划过远处公路上扬起的尘烟，
“我认识镇上跑货运的老李，拼车运费能压下来。”
“你们两家凑钱买个二手三轮车，跑短途送货不成问题。”
他瞥见陆小强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接着说：
“城里的超市现在流行礼盒装，把苹果套上网套，印上咱们村的名字，卖价能翻番。”
陆小强咽了咽口水：“可万一……”
“做生意哪有不冒险的？”
战野打断他，目光扫过围观村民，
“你们现在像斗鸡似的，连村里老邻居都躲着走。”
“要是能带着大伙把苹果卖到城里，以后谁见了不竖大拇指？”
王二虎挠了挠头，棉袄下摆随着动作晃了晃：
“战大哥，你说咋办就咋办。”
“先从合作开始。”
战野蹲下身将散落的苹果码回筐里，
“这会儿把货合到一起，我帮你们做个简易价目表。”
“等会儿我带你们去镇上找老李谈运输，再联系超市采购负责人。”
他突然想起什么，从大衣内袋掏出张皱巴巴的报纸，
“看，这是市里水果展销会的广告，咱们也去租个摊位试试。”
围观的村民忍不住凑过来，有人小声议论：
“真能卖到城里？”
当陆小强和王二虎握手言和时，战野拍了拍两人肩膀：
“记住，眼光放远些，路才能越走越宽。”
他转身看向陆夕甜，从大衣内袋掏出个油纸包，里面躺着几颗用彩色糖纸包裹的水果糖，
“差点把这个忘了，特意给你留的。”
陆夕甜捏着还带着他体温的糖果，喉咙发紧。
阳光下，糖纸折射出细碎的光，映得她眼眶发亮。
她剥了颗糖放进嘴里，清甜的果香瞬间在舌尖散开，
比任何时候吃到的糖都要甜上几分。
陆夕甜拿着战野给的糖果，踩着碎金般的光斑往家走。
一进院子就听见母亲在灶屋咳嗽，
陆夕甜赶忙把糖果塞进棉袄内袋，
小跑着过去帮忙。
土灶里的火苗噼啪作响，映得母亲布满皱纹的脸忽明忽暗，
“回来啦？”
母亲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浓烟呛得她首揉眼睛。
“路上碰见小强和二虎吵架，战野…… 战大哥帮忙劝开了。”
陆夕甜挽起袖子淘米，水瓢碰撞水缸的声音清脆悦耳，
“他俩打算合伙把苹果卖到镇上去，战大哥还说要带他们联系超市。”
正说着，父亲扛着锄头进屋，草帽檐上沾着泥土，
“哟，那敢情好！”
饭桌上摆着酸菜炖粉条、蒸红薯，热气腾腾地往上冒。
陆夕甜给父亲盛了碗玉米粥。
“姐！我要吃红薯！”
“哇，是酸菜炖粉条！”
陆夕远扒拉着米饭，突然眼睛一转，凑到陆夕甜耳边小声问：
“姐，那个战大哥是不是又帮你忙啦？”
“小孩子家别乱说话！”
却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玉米粥。
陆夕远眼疾手快地扶住碗，得意地挑眉：
“姐，你害羞啦！”
母亲看着这对打闹的姐弟，笑得首抹眼角：
“快吃饭，菜都凉了。”
她往陆夕甜碗里夹了个红薯，
“小战确实是个热心人。”
陆夕远咽下嘴里的红薯。
突然放下筷子，
“姐，战大哥喜欢你，你喜欢战大哥吗？”
“你要是喜欢的话，他明天来了我帮你告诉他！”
陆夕甜猛地站起来，
“陆夕远！你再胡说八道，看我不收拾你！”
她伸手去抓弟弟，却被陆夕远灵活躲开，围着饭桌边跑边喊：
“姐恼羞成怒咯！”
“姐喜欢战大哥！”
陆夕甜又急又羞，眼眶都红了，
“你个小混……”
话没说完，就被母亲拉着坐下，
“好了好了，小远别闹了。”
母亲眼里满是笑意，
“咱们夕甜害羞了。”
陆夕远见好就收，蹦回座位上，却还不忘朝姐姐做鬼脸：
“姐，你别不好意思嘛。”
“战大哥那么好，我支持你们！”
陆夕甜别过头，不敢看家人的目光，心里却像揣了只小兔子。
陆夕远突然一本正经地说：
“等我长大了，也要像战大哥一样厉害！”
他挥舞着筷子，仿佛己经看到了未来的模样。
陆夕甜看着弟弟天真烂漫的笑脸，
又想起战野临走时坚定的眼神。
突然觉得，这样平凡又温馨的日子，
因为有了希望的点缀，变得愈发美好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