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青瓦上,
屋檐下的冰棱滴滴答答坠着水珠。
推开陆夕甜家的木门,
院子里飘来柴火混着生姜的辛辣味。
“夕甜姐!”
陆小燕跺了跺沾着薄冰的棉鞋,
“我来了。”
话音未落,灶屋门帘一掀,陆夕甜探出头,
“来得正好!”
“我打算去弄地窖里的生姜大蒜。”
“帮我搭把手!”
两人蹲在潮湿的地窖口,
陆夕甜将裹着稻草的生姜递上来,
陆小燕利落地塞进竹篓,一边念叨:
“这批姜块头大,炖肉最香,城里火锅店肯定抢着要。”
突然,院外传来熟悉的柴油车轰鸣声,
惊得墙角的芦花鸡扑棱着翅膀乱窜。
“周叔来了!”
陆夕甜蹭地站起身。
老周的货车碾过院外的碎石路,
车头挡风玻璃上的白霜被阳光映得发亮。
老周探出半个身子,烟斗在车窗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俩丫头,动作麻利些!”
“今儿风大,得赶在晌午前回去!”
陆夕甜己经小跑着去推停在柴房旁的三轮车,
车斗里的白萝卜堆得像座小山。
“周叔,车厢垫了麦秸!”
陆小燕掀开篷布,
“周叔,车厢垫了三层麦秸,鸡蛋鸭蛋都用稻壳隔开了。”
老周叼着烟斗绕车转了两圈,
“把菠菜挪到边角。”
“把生姜大蒜筐摞这儿。”
“我教你们用尼龙绳打十字结。”
“风再大也吹不动。”
陆夕甜正弯腰搬竹篓,突然脚下一滑,篓里的大蒜滚落在地。
“当心!”
陆小燕眼疾手快扶住她,指尖触到陆夕甜冰凉的手腕,
“车板结了薄冰,可得站稳。”
两人相视一笑,呵出的白雾在阳光下交织成朦胧的轻纱。
战野不知何时出现在人群里。
他解开绳结,三两下就将白菜串牢牢固定在车厢壁上,
绳头还特意留出个便于解开的活扣。
陆夕甜偷瞄了他一眼,
想起昨夜弟弟那句 “战大哥喜欢你”。
耳根子瞬间烧了起来,
手里的菠菜差点掉在地上。
“姐!我来!”
清脆的童音突然响起。
陆夕远戴着露手指的毛线手套,
脸蛋冻得通红,非要帮忙搬最重的白萝卜筐。
小家伙憋红了脸,吭哧吭哧把筐推上车,
结果脚下一滑,整个人跌坐在草堆里。
战野眼疾手快扶住筐子,顺势将陆夕远拉起来:
“小男子汉,下次先扎稳马步。”
他说着,从兜里掏出颗水果糖递过去,
糖纸在晨光里泛着五彩的光。
太阳爬上树梢时,装车己经过半。
老周掏出怀表看了眼时间,表盘上的铜质表链结着层薄霜。
“丫头,明天就除夕了,得歇业七天。”
“初七上午,我在过来。”
陆夕甜正往车上递鹅蛋,
“好的,周叔。”
最后一筐鸭蛋稳稳落进车里。
老周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着的账本,
“丫头,先把账结了。”
“年前最后一趟,货款都结清。”
“咱们踏踏实实过年,年后接着合作!”
他翻开账本,用铅笔头敲了敲数字,
“萝卜白菜算批发价,鸭蛋走精品渠道加了两成。”‘
“生姜大蒜单独算,总共这个数。”
说着抽出几张簇新的钞票。
陆夕甜接过钱,数了数便要往兜里塞。
老周却伸手拦住:
“别急,当着面点点。”
“叔这把年纪,眼神不好,可别弄错了。”
确认无误后,陆夕甜才笑着把钱收进贴身口袋。
陆夕甜突然想起什么。
再出现时,怀里抱着个油纸包,
里面装着糖、瓜子和花生,还特意用红绳系了个结。
“周叔,自家炒的,带路上吃。”
她不由分说地往老周的帆布包里塞,
“过年图个热闹,这些您拿回去给小孙子解解馋。”
老周推拒不过,眼角笑出了褶子:
“哎哟,还是咱们夕甜贴心!”
他发动车子前,从驾驶座掏出个铁皮盒:
“对了,这是带的奶糖,给你们尝尝。”
货车扬起尘土渐渐远去,
陆夕甜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十元钞票,
塞进陆小燕手里。
“姐,这才上午,我都没干什么活!”
陆小燕慌忙推拒,指尖的冻疮还泛着红。
陆夕甜却硬把钱按在她掌心,
“先拿着。”
“就当提前给的压岁钱。”
陆小燕眼眶微微泛红,紧紧攥住钞票,声音带着哽咽:
“谢谢夕甜姐。”
这时,陆夕远凑了过来,眼睛亮晶晶地望着陆夕甜:
“姐,我也要压岁钱!”
陆夕甜被弟弟的模样逗笑,又掏出一张十元钞票,塞进他手里:
“拿着,想买啥买啥!”
陆夕远欢呼一声,
小心翼翼地把钱叠好,
放进棉袄内袋。
像守护宝贝似的拍了拍口袋:
“知道啦!”
“等过年我要买鞭炮,还要买糖!”
陆夕甜笑着打开老周给的铁皮盒,
奶糖的甜香顿时散开。
她取出几颗奶糖,
先递给陆夕远两颗。
又将糖塞进陆小燕手里,
最后把糖递给战野。
陆夕远迫不及待地剥开糖纸,
“真甜!”
陆小燕把奶糖放进衣兜,
说要留着给妈妈尝尝。
战野接过糖时,指尖不经意擦过陆夕甜的手,
两人都慌乱地别开了眼。
“快进屋坐会儿!”
“灶膛里烧着旺火,暖和!”
陆夕远跑向堂屋,嘴里还念叨着:
“我要坐在最暖和的地方,把瓜子嗑个够!”
陆夕甜的母亲正坐在桌边,
戴着老花镜纳鞋底。
见众人进来,赶忙放下手中的活计:
“快坐快坐,暖壶里有刚烧的热水,我给你们泡茶。”
“大伯母,您歇着,我来就行。”
陆小燕手脚麻利地从碗柜里拿出粗瓷大碗,
战野己经接过暖壶开始倒水。
陆夕甜则将油纸包打开,
把瓜子花生哗啦一下倒在粗陶盘子里。
“快吃快吃,管够!”
她招呼着,自己也抓了一把瓜子,
嗑开一颗,的瓜子仁嚼在嘴里,满是香甜。
“战大哥,你尝尝这个花生,可香了!”
陆夕远说着,硬往战野手里塞了几颗。
战野接过花生,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剥开一颗放进嘴里,点头道:
“确实香。”
陆小燕端起茶碗,轻轻吹开漂浮的茶叶,抿了一口:
“这茶喝着真舒坦,一下子就不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