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还没亮,
墨色的天空中繁星点点,
陆夕甜就听见院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陆夕甜裹紧棉袄翻身坐起。
推开门,战野站在门外面。
“战大哥,你来这么早呀。”
陆夕甜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鬓发,
目光落在他怀里的竹篮上。
竹篮里躺着几个白面馒头。
“反正也睡不着,就过来了。”
“我去煮早饭。”
“战大哥你坐会。”
话音刚落,“我帮忙。”
他往灶里塞了块干柴。
“那就辛苦战大哥掌火了。”
两人正配合着,里屋传来响动。
陆夕远揉着惺忪睡眼,趿拉着拖鞋冲进厨房。
一看到战野就两眼放光,
“战大哥!你过来了!”
说着麻溜地在战野身边蹲下,
伸长脖子往锅里瞅,
“今天是红薯稀饭!”
“我要吃三大碗!”
战野被他逗笑。
“光喝稀饭可不够,还给你带了白面馒头。”
“锅里还有煎鸡蛋。”
陆母看着灶台边忙碌的两人,
眼角的皱纹里盛满笑意:
“小战啊,总让你操心。”
战野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
“婶子,这不都是些力所能及的事儿。”
吃完早饭,陆夕甜把碗碟收拾进木盆,准备等下清洗。
战野抢着要帮忙,却被她笑着推开:
“你快去歇会儿,等下还要去地里干活呢。”
战野只好作罢,
却默默把灶台里的灰清理干净,
又把水缸挑满了水。
这时陆夕远举着弹弓凑过来,望着战野:
“战大哥,你教我怎么把弹弓打得又准又远呗?”
战野接过弹弓,耐心地教他调整姿势。
手指怎么发力,陆夕远学得认真,
时不时模仿战野的动作,
逗得一旁的陆小燕首笑。
菜地里,战野学着陆夕甜的样子。
双手拢住白菜根部用力一拔,泥土簌簌掉落。
“姐!战大哥!我发现个好玩的!”
陆小燕弯腰从枯叶堆里扒拉出个冻得硬邦邦的野柿子。
柿子表皮裹着层薄薄的白霜,
像穿了件晶莹的外衣,
“昨晚下霜,把果子都冻甜啦!”
战野接过野柿子,他掰成两半,
把大的递给陆夕甜,自己咬了小小一口。
冰凉清甜的汁水在舌尖化开。
日头升到中天时,
竹筐堆得冒了尖,
白菜整齐地码放在一起。
陆父嗓门洪亮:
“中午了,大家回去吃午饭!”
“小战呀,你也一起,你婶子上午就炖上鸡汤了!”
战野刚要推辞。
陆夕甜己经把沾满泥土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
眼神期待:
“爹,我去地窖拿坛新酿的米酒。”
她的眼神里藏着星星,
那是战野从未见过的温柔与期待。
战野不再推脱,弯腰将装满白菜的竹筐稳稳背在背上。
竹筐压得他肩膀一沉,但他依然走得稳健。
陆夕甜见状,快步上前想要帮忙分担,却被战野笑着摇头拒绝。
一行人沿着田埂往家走。
陆小燕像只欢快的小鸟,
在前面又跑又跳,
时不时回头催促快点。
回到家中,饭桌中央。
陆母掀开炖锅的盖子,
鸡汤冒着腾腾热气,
飘出浓郁的香味。
她特意盛了满满一碗鸡汤。
上面还卧着一个完整的鸡腿,
放到战野面前:
“小战,多喝点鸡汤补补。”
“这鸡是自家养的,炖了一上午,可鲜乎了。”
陆夕远举着玉米饼子,腮帮子鼓得像小仓鼠,凑到战野身边:
“战大哥,你教我摔跤呗!”
“隔壁狗剩总抢我弹弓!”
“我要把他打得屁滚尿流!”
战野被他的话逗得哈哈大笑。
“行,吃完饭就教你。”
“不过可不能随便欺负人。”
陆母又夹了块炖得软烂的五花肉放进战野碗里,
眼角的皱纹里都盛着笑意:
“小战,吃块肉。”
那一刻,战野感觉自己不再是个外人。
而是真正融入了这个充满烟火气的家。
战野望着围坐一桌的陆家老小。
听着陆家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家常话,
他仿佛也成了这个温暖家庭的一员。
陆夕甜递来热毛巾时,他鬼使神差地轻声说:
“以后…… 我常来帮忙吧。”
话一出口,整个屋子突然安静下来,
只有挂钟的 “滴答” 声格外清晰。
陆小燕 “噗嗤” 笑出声,被陆母轻轻拍了下后脑勺。
陆夕甜低头搅动米酒。
浮在表面的枸杞转成小小的漩涡,
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声音轻柔:
“地里的活多着呢,就怕你嫌累。”
可嘴角溢出的笑意,早己出卖了她内心的欢喜。
那笑意像春天的第一缕阳光,驱散了战野心中的不安。
陆父往烟袋锅里填着烟丝,半晌缓缓开口:
“小战啊,你年后还要去部队吧?”
战野正帮陆夕远剔着鱼刺,闻言手顿了顿,目光坚定:
“嗯嗯,明年退伍。”
“在部队这些年,也该回家好好陪陪父母,再谋些新出路。”
陆母夹菜的手微微一抖,
“退伍好,退伍好啊。”
她顿了顿,又接着问道:
退伍了,打算做什么工作?”
战野心里猛地一颤,
目光不自觉地飘向低头搅动米饭的陆夕甜,
心跳陡然加快。
他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无数和陆夕甜在一起的画面:
春日里,他们一起播种,看着嫩绿的芽破土而出;
夏天傍晚,坐在院子里数星星,听她讲村里的趣事;
秋收时,并肩在金灿灿的麦田里忙碌;
冬日围炉,她为他织着温暖的毛衣……
他多想告诉所有人,退伍了最想做的。
就是娶陆夕甜回家,
和她组建一个温暖的小家庭,
把平淡的日子过成诗。
可话到嘴边,却又变成了另一番模样,
他挠了挠头,有些局促地说道:
“到时候退伍了再打算。”
陆夕甜垂眸搅动碗里的米饭。
长睫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
心里却默默算着日子,
盼着明年早些到来。
陆夕远突然抱住战野胳膊,急得声音都变了调:
“战大哥退伍了还会来吗?”
“我还没学会摔跤,狗剩那家伙还等着我教训呢!”
他仰着小脸,眼里满是忐忑与期待。
战野笑着揉乱他的头发:
“当然来!”
饭后,陆夕甜执意要送战野。
两人沿着田埂慢慢走,
月光给麦秸垛镀上银边,
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狗吠。
战野突然停住,
从口袋里掏出个油纸包,
里面是块带着体温的玉米饼:
“路上饿了吃,你做的饼,我总也吃不腻。”
陆夕甜的耳垂瞬间红透,伸手去抢:
“就会贫嘴。”
指尖相触的刹那,两人同时触电般缩回手。
战野望着她发顶的红头巾,喉结滚动:
“等退伍了…… ”
“我想和你一起种种地,养养鸡,把日子过得比蜜还甜。”
风突然大起来,卷起陆夕甜的衣角,她低头盯着鞋尖,声音比蚊子还小:
“谁要和你一起……”
可嘴角不受控的笑意,早把心意全盘托出。
战野望着她害羞的模样,心底满是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