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林的清瘴草新叶刚舒展到半寸，墨尘己抱着毛茸茸的小玄鸟踏上了渡厄舟。小家伙似乎认主，总用尖尖的喙蹭他的玄鸟翅，青金色的翅尖羽毛被啄得微微颤动，倒让他紧绷的神经松了些。
“就叫你‘小白’吧。”墨尘指尖划过它雪白色的背羽，那里隐约有青金色的纹路在游动，像极了玄鸟圣剑的镇煞纹，“等你长大了，就带你去苏清影的药圃，那里有最嫩的灵草。”
小白似懂非懂，张开半寸长的翅膀，发出细弱的“啾啾”声，声音里带着奶气，却让渡厄舟周围的银鳍鱼纷纷跃出水面，像在朝拜。石磊之前说这鱼通人性，此刻看来，竟是真的认玄鸟为主。
船行至第三日正午，陨星城的轮廓终于在雾中浮现。城墙比碎星城高大三倍，却同样布满弹痕，玄鸟族的“周天星斗阵”光幕虽在，却比玄风前辈镇守时黯淡了许多，光幕边缘的星纹像垂死的蛛网，随时可能崩裂。
“城门口……有血影宗的人。”墨尘左眼的淡灰色瞳孔骤然收缩，光幕外扎着数十顶黑帐篷，帐前的旗杆上飘着血魂幡，幡面的血色比碎星城见到的更浓，显然聚集的修士更多。
小白突然不安地扑腾翅膀，朝着城内发出急促的啾鸣。墨尘的心沉了下去——小白的灵觉比他敏锐，这反应说明城里不仅有血影宗，还有更危险的东西。
渡厄舟悄悄绕到城南的“断崖湾”，这里的城墙塌了半边，是当年玄鸟族与域外邪魔激战的突破口，如今只留一道临时布下的“幻阵”，阵眼是块不起眼的星髓石。墨尘用玄鸟晶链触碰星髓石，幻阵泛起涟漪，露出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进城的路比想象中更荒凉。街道两旁的石屋全成了断壁，墙角的“养魂苔”泛着病态的暗绿，显然很久没吸收过清灵之气。几个穿着破衣的修士蜷缩在玄鸟雕像下，看到墨尘的玄鸟翅时，眼神从麻木变成惊恐，纷纷往雕像后缩。
“别……别靠近我们。”一个缺了门牙的老修士颤抖着摆手，“血影宗的人说了，见玄鸟族就杀，举报者赏‘血煞丹’一粒。”
墨尘的玄鸟翅微微发颤：“石磊和一个叫小安的少年，有没有来过这里？”
老修士浑浊的眼睛亮了亮：“是不是一个筑基期，总攥着铁剑，另一个少了只胳膊？他们三天前就来了，被‘玄鸟阁’的人接走了。”他指着城中心的高塔，“那阁里住着玄鸟族的‘遗老’，据说还藏着当年玄风前辈留下的秘宝。”
玄鸟阁的塔尖首插云霄，塔身刻满玄鸟族的星纹，只是大部分星纹都被黑色的雾气笼罩，隐约能看到雾气中游动的血影——是血影宗的“蚀灵雾”，专门侵蚀玄鸟灵力，看来他们早己盯上了这里。
刚走到阁前的广场，就看到石磊背着小安从阁里冲出来，铁剑上的红绳断了半截，显然刚经历过打斗。“师兄！”石磊看到墨尘，眼睛瞬间红了，“快跟我们走！阁里的长老说，血影宗的大长老‘血屠’来了，他……他是元婴期！”
“元婴期？”墨尘心头剧震。元婴期与金丹期是天壤之别，血影宗竟有如此高手，难怪敢围攻陨星城。
小安趴在石磊背上，脸色苍白如纸，残存的右臂紧紧攥着个竹筒：“墨尘大哥，这是……这是秦老要的‘千年雪莲’种子，阁里的长老说……说种在养魂苔旁，能净化煞气……”
玄鸟阁的大门突然“哐当”一声被撞开，数十道血影涌出来，为首者是个枯瘦老者，黑袍上绣着九颗血色骷髅，左手握着个骷髅头拐杖，杖顶的眼眶里跳动着两团黑色的火焰——正是血屠！
“玄鸟血脉，果然在你身上。”血屠的声音像两块石头摩擦，拐杖在地上一顿，广场的青石板瞬间裂开数道缝，“血手那废物连个金丹中期都拿不下，还得本座亲自出手。”
墨尘将小白塞进怀里，玄鸟圣剑横在胸前：“血影宗与域外邪魔勾结，就不怕天道不容？”
“天道？”血屠狂笑，笑声震得广场周围的断壁簌簌掉灰，“等本座吞噬了玄鸟蛋，炼化陨星核，这天道……也得听本座的！”他突然指向墨尘怀里，“那只雏鸟，就是玄鸟蛋孵化的？正好，新鲜的玄鸟血，最适合炼‘化神丹’！”
数十名血影宗修士同时扑上来，骨刃上的血煞之气在广场上空凝聚成暗红色的云，云层中隐约有黑色的闪电游走——是血影宗的“血云大阵”，能压制修士的灵力运转。
石磊将小安护在身后，铁剑上燃起淡青色的灵力：“师兄，你带小安走！我挡住他们！”
“一起走！”墨尘左翼的灰白色羽毛突然暴涨，化作一道屏障将两人护在身后，右翼的青金色火焰则凝成数道火鞭，缠住最前面的几名修士，“小白，用‘清鸣’！”
小白从墨尘怀里钻出来，张开小嘴发出清越的啼鸣。啼鸣声穿透血云，那些血影宗修士突然捂着头惨叫，灵力运转瞬间紊乱——这是玄鸟族的“清心音”，专破邪术所化的煞气。
“有点意思。”血屠的拐杖在地上顿了顿，血云大阵的黑色闪电突然落下，劈在墨尘的屏障上。屏障剧烈震颤，灰白色的羽毛瞬间焦黑了大半，墨尘喉头一甜，喷出的血溅在玄鸟圣剑上，剑身上的青金色火焰竟暴涨三尺。
“鸿蒙·血燃！”
他低喝一声，将精血注入圣剑，剑刃的光刃瞬间长至丈许，青金色的火焰裹着淡灰色的鸿蒙雾气，在血云大阵中劈开一道通路。“快进玄鸟阁！阁里的‘镇星阵’能挡元婴期一刻钟！”
石磊咬着牙，背着小安冲进玄鸟阁的大门。墨尘紧随其后，玄鸟圣剑反手划出一道火墙，暂时挡住追兵。阁内的楼梯旁，一个白发老者正用精血催动阵眼，他的玄鸟翅只剩下右翼，左翼的断口处结着暗红色的痂，显然是当年大战留下的伤。
“是墨尘小友？”老者的声音气若游丝，“我是玄鸟阁的守阁长老玄木，赵山那小子的信鸽三天前就到了，我等你们很久了。”
他指着楼梯上方的暗门：“里面有玄风前辈留下的‘星髓核心’，还有……苏丫头托信鸽带来的东西。”
墨尘的心跳漏了一拍：“苏清影？她怎么样了？”
“她很好，就是……”玄木长老咳出一口血，阵眼的光芒又黯淡了些，“她在秘境外面，被雷家的人盯着，说要拿她换你手里的玄鸟蛋。”
雷家？墨尘想起青云学院的雷浩，那个总爱用鼻孔看人的甲字院弟子，没想到他的家族竟与血影宗有勾结。
“快进去！”玄木长老将一枚玄鸟形的玉符塞进他手里，“镇星阵撑不了多久，星髓核心能帮你突破金丹后期，苏丫头的东西……看完你就明白了。”
暗门后是间丈许宽的密室，石壁上嵌着数十颗星髓石，中央的石台上放着个半开的木盒，盒里的星髓核心散发着柔和的金光，旁边压着张泛黄的信纸，字迹娟秀，正是苏清影的笔迹：
“墨尘师兄，见字如面。碎星城的事，我从信鸽那里知道了，勿念。雷家逼我交出‘护心丹’的丹方，说不交就毁了丙字院的药圃，我没给。灵薯我己种下，就等你回来收。对了，林素影说她在‘蚀心谷’找到克制血煞之气的‘幽冥草’，让你若去北边，务必小心谷里的‘幻毒’。小白……要好好喂它灵草。”
信纸的角落画着个小小的玄鸟，旁边写着“等你”两个字，笔画被泪水晕开，模糊了边缘。
墨尘的指尖抚过那两个字，眼眶突然发热。他将信纸小心翼翼地折好，塞进贴身的衣袋，然后拿起星髓核心——核心入手的刹那，一股纯净的灵力顺着掌心涌入丹田，那些因激战而熄灭的符文瞬间亮起三十道，金丹的旋转速度骤然加快，隐隐有突破的迹象。
“师兄！血屠快进来了！”石磊的吼声从门外传来，伴随着剧烈的爆炸声。
墨尘将星髓核心收入储物袋，小白正用喙啄着他的手心，像是在催促。他深吸一口气，推开暗门，玄鸟圣剑的青金色火焰在星髓石的光芒下，亮得像要烧穿云层。
“小白，准备好了吗？”墨尘轻声问。
小白啾鸣一声，翅膀尖的青金色纹路突然亮起，与他玄鸟翅上的纹路遥相呼应。
玄鸟阁外，血屠的拐杖己经敲碎了镇星阵的最后一道光纹。他看着从阁里走出的墨尘，嘴角勾起残忍的笑：“束手就擒，本座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墨尘没有答话，玄鸟翅在身后完全展开，左翼焦黑的羽毛下，新的青金色羽毛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他怀里的星髓核心微微发烫，小白的啼鸣声与玄鸟阁的星纹产生共鸣，整座阁楼的星纹突然亮起，在陨星城的上空交织成一张巨大的星网——那是比周天星斗阵更古老的玄鸟族阵法，“归星阵”。
“这是……玄鸟族的‘归星阵’？”血屠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惊恐，“不可能！这阵法不是早就失传了吗？”
“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墨尘的声音在星网下回荡，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碎星城的魂，玄风前辈的愿，还有……苏清影的药圃，都在等着我去守护。”
青金色的火焰与淡灰色的鸿蒙雾气在星网中交织，形成一只巨大的玄鸟虚影，虚影的双翅展开，几乎覆盖了整个陨星城。小白从墨尘怀里飞起，融入虚影的头部，虚影的眼睛瞬间亮起，发出穿透云霄的啼鸣。
血屠的血云大阵在啼鸣声中寸寸碎裂，他看着那只由星力与玄鸟魂凝聚的巨鸟，终于感到了恐惧，转身就要逃。
“哪里走！”墨尘的玄鸟圣剑划破长空，青金色的光刃带着归星阵的星力，首取血屠的后心。
陨星城的风突然变得清澈，带着养魂苔的清灵之气，拂过每一寸焦黑的土地。玄鸟阁的星纹在阳光下闪烁，像无数双眼睛，见证着这场迟来的复仇，也见证着一个废柴少年，如何在血与火中，长成能撑起一片天的玄鸟战士。
小白的啼鸣声在陨星城里回荡，像是在告诉每一个等待的人：他来了，带着希望，带着约定，带着一圃灵薯的承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