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安全地撤离了。
当她坐上那辆接应的专车，驶离环球金融中心时，她感觉自己像是刚从一场溺水的噩梦中挣扎上岸，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但肺部，却第一次，吸入了属于反击的、自由的空气。
计划，成功了。她不仅证实了《御厨手札》的存在，更重要的是，她将自己这枚“棋子”，狠狠地钉在了赵雍的棋盘中央，将他从暗处，逼向了明处。
然而，苏晴和李教授都低估了一件事。
他们低估了一个活了数百年的、以玩弄人心为乐的怪物，其“图穷匕见”的速度，和那把匕首的、超乎想象的锋利。
……
在申城一处不为人知的、位于地下的巨大私人博物馆里。
这里，才是赵雍真正的巢穴。
那个戴着白色能剧面具的女人，正跪在一张由整块金丝楠木制成的、古朴的茶台前，恭敬地，向面前的那个男人，汇报着洽购会上发生的一切。
茶台后，坐着的，正是“古越”。
他穿着一身宽大的、绣着暗纹的唐代圆领袍，正用一双玉制的长筷，慢条斯理地，从一个白玉小碗中，夹起一片薄如蝉翼的、不知是什么生物的、泛着七彩光芒的肉，放入口中，细细地品味着。
他听完女人的汇报，脸上，没有任何愤怒，反而，露出了一个充满了愉悦和欣赏的、孩童般的笑容。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他放下玉筷，轻轻地鼓起了掌，“我活了这么多年，见过太多在‘器物’面前崩溃、沉沦、发疯的凡人。这还是第一个，在被啃食得只剩下骨架后，还敢反过来，冲着主人龇牙的‘祭品’。”
他站起身，走到一排由紫晶石打造的陈列柜前。柜子里，用符文和阵法，封印着各种各样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藏品”——有一枚能让人陷入永恒噩梦的红宝石戒指，有一幅能将观画者灵魂吸入画中世界的古画，还有一面能映照出人最深层恐惧的青铜古镜……
这些，才是他真正的收藏。那双食魂筷，对他而言，确实只是一件……比较顺手的餐具而己。
“她以为，她成了棋手？”赵雍看着柜子里自己的倒影，轻声笑道，“不，她只是从一道普通的‘开胃菜’，变成了一道……我真正渴望品尝的、百年难遇的‘主菜’。”
“主人，”白面具女人低声问道，“需要启动‘清理’程序吗？”
“不，不，不。”赵雍摆了摆手，他转过身，眼中闪烁着一种属于美食家在发现顶级食材时，那种不忍破坏其完美的、病态的兴奋，“对付这样的珍品，用那些粗暴的手段，就太无趣了。”
“她想玩游戏，那我们就……陪她玩一场更高级的游戏。”
他走到另一面墙壁前，墙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古旧的世界地图。他伸出那只保养得如同少年般、毫无瑕疵的手，轻轻地点在了地图上，申城所在的位置。
“她以为，她最大的武器，是那柄被我故意放出去的、只有一丝天雷残气的‘玩具剑’。她以为，她最大的智慧，是找到了我那些被历史遗忘的‘小秘密’。”
“可她忘了，凡人，之所以是凡人，是因为他们，都活在‘因果’之中。”
赵雍的指尖，在地图上，轻轻地划过。
“去我的‘乙字库’里，把那件‘无根之晷’取出来。”他对白面具女人吩咐道。
白面具女人的身体，猛地一颤，面具后的眼神中，流露出极大的恐惧。“主人！那件东西……它……”
“去吧。”赵雍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神明般的意志，“是时候，让这些自以为是的棋手们，看一看，什么，才叫做真正的……‘规则’了。”
……
与此同时，在远郊的安全屋里。
苏晴和李教授正在庆祝他们阶段性的胜利。李教授甚至破例，拿出了一瓶他珍藏多年的、小产区的勃艮第红酒。
“小苏，你今晚的表现，堪称完美！”李教授的脸上，洋溢着久违的兴奋，“我们成功了！我们逼得他，不得不正视我们！接下来，只要我们能找到‘观山社’下一次集会的真正地点，我们就……”
他的话，突然顿住了。
他看到，苏晴正用一种极其茫冷然地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困惑。
“李……教授？”苏晴试探性地问道，“您刚才，在说什么？我们……是谁？”
李教授的心，猛地一沉。
“小苏？你怎么了？”他急切地问。
“对不起，老先生。”苏晴的脸上，露出了礼貌而疏离的微笑，她站起身，退后了一步，“我想，您可能是认错人了。我不认识您。”
“什么？！”李教授如遭雷击，他猛地看向苏晴的手，那只手上，正戴着他为了方便联络而给她的、那只智能手表。
他立刻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
他看到了。
他看到，自己手腕上那只同款的、本该与苏晴的手表实时连接的、显示着她生命体征的屏幕上，所有的数字，都在这一刻，瞬间归零。
心率：0。
血氧：0。
体温：0。
而代表着“链接状态”的那个小小的绿色图标，也变成了令人绝望的、刺眼的红色——
【链接己断开】
苏晴，就站在他的面前。但他的设备，却告诉他，这个他视若亲孙女的女孩，在“因果”的层面上，己经与他，彻底失去了所有的联系。
他们，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赵雍的报复，无声无息，却又致命地，降临了。
图穷，匕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