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说出那个计划的瞬间，整个书房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李教授怔怔地看着她，他那双睿智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混杂着震惊、不忍，以及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眼前这个女孩的敬畏。
“不……不行！”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立刻否决了这个提议，“这太疯狂了！太危险了！小苏，你疯了吗？我们怎么能……怎么能让你自己，去当那个诱饵？”
这位一辈子都以理性和逻辑为准绳的老人，此刻的声音里，充满了属于长辈的、最纯粹的惊慌和爱护。“我们是在和一头活了几百年的怪物打交道！你把自己送到他面前，那不叫计划，那叫自杀！”
“教授，您冷静一点。”
出乎意料的，反倒是苏晴，显得比任何时候都更平静，更清醒。她走到李教授面前，为他那只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手，倒上了一杯热茶。
“您刚才的假说，点醒了我。”她的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之前，一首处于被动的、挨打的局面。我们只能等，等赵雍出招，等他来找我们。可那样，我们就永远只能在他设定的棋盘上，走他想让我们走的棋。”
“但现在，我们有机会，第一次，拥有‘先手’。”
她看着李教授的眼睛，继续说道：“您说得对，他是个收藏家。而一个收藏家最大的弱点，就是他的‘好奇心’和‘占有欲’。我们手上，没有他看得上的金钱，也没有能与他抗衡的权势。我们唯一的、也是最独一无二的‘筹码’，就是我。”
“一个被食魂筷深度寄生，却没有被完全吞噬，反而亲手参与毁掉了它的‘活体样本’。对于一个以研究和收藏诅咒为乐的怪物来说，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件超出他认知、打破了他规则的‘藏品’。教授，您说，他想不想……解剖我？想不想把我，变成他收藏室里，最独一无二的那一件？”
苏晴的话，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剖开了这个计划最核心的、最残酷的逻辑。
李教授沉默了。他无法反驳，因为他知道，苏晴说的，全是对的。
“可是……风险太大了。”他依旧挣扎着，“我们根本不知道‘观山社’的残余势力在哪，我们甚至不知道该如何把这个‘消息’，准确地传到赵雍的耳朵里。”
“这就要靠您了，教授。”苏晴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充满信赖的、浅浅的微笑，“靠您那位神通广大的学生，马东先生。我们需要他，帮我们办一场假的、但规格要高到足以以假乱真的‘私人洽购会’。”
“洽购会？”
“是的。”苏晴的思路，变得越来越清晰，“我们要放出风声，就说有一位匿名的神秘卖家，手上出现了一件与前段时间‘神迹厨房’事件密切相关的‘奇物’，只寻求有缘的、真正‘懂行’的顶级买家私下洽谈。洽购会的时间，就定在三天后。地点，必须是一个绝对中立、但又安保级别极高的地方。”
“我们不需要让所有人都信。我们只需要让这个消息，能够传进那个地下的、禁忌的圈子里。只要赵雍听到了，以他的自负和好奇，他一定会来。就算他不亲自来，也一定会派出他最核心的部下，来一探究竟。”
苏晴看着李教授，眼神中燃烧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火焰。
“教授，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与其坐在这里，等待他用我们不知道的方式，一点点地将我们蚕食，不如，我们主动设下一个局，把战场，摆在我们自己选择的地方。”
“我们，要把猎物，变成猎人。”
李教授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在短短的一个多月里，她经历了常人几辈子都无法想象的背叛、恐惧与斗争。但她没有被打倒，反而像一块被烈火反复锻烧的精钢，变得愈发坚韧，也愈发……锋利。
他知道，他己经无法再用“保护”的名义，去阻止她了。因为她早己不是那个需要被保护的受害者，而是一个与他并肩作战的、真正的战士。
老人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眼中所有的犹豫和不忍，都己褪去，只剩下属于一个将领的、决绝的果断。
“好。”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就按你说的办。”
他拿起电话，再次拨通了那个他本以为，一生都不会再主动拨打第二次的号码。
电话接通了。
“马东，”李教授的声音，平静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大海，“我需要你再帮我一个忙。”
“一个……可能会让你惹上天大麻烦的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