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端阳佳节。
贾迎春站在穿衣镜前,左看右看。绣橘给她系上五毒香囊,忍不住问:"姑娘今儿怎么挑了这件藕荷色衫子?"
"父亲喜欢这颜色。"迎春转了个圈,"老太太跟前就说是绣橘姐姐挑的。"
绣橘噗嗤一笑:"姑娘如今倒会两头哄了。"
前院传来龙舟鼓声,迎春眼睛一亮:"快走!父亲答应带我看赛龙舟!"
贾赦正在书房等得心焦,见女儿跑来,眉头顿时舒展。小丫头今日格外精神,藕荷色衫子衬得小脸莹白如玉。
"父亲!"迎春像只小雀儿扑进他怀里,"女儿背会了《九边军制》!"
贾赦大喜:"当真?"
迎春扳着手指头,如数家珍:"辽东设六卫,宣府有八营..."忽然压低声音,"父亲,女儿发现个有趣的事——"
她踮脚在贾赦耳边轻语几句。贾赦瞳孔骤缩:"你怎么看出粮道有诈?"
"女儿把父亲给的舆图当拼图玩。"迎春天真地眨眼,"发现有几处山路画得歪歪扭扭,像是后来添的..."
贾赦心头剧震。那图是兵部机密,其中三处粮道确实被敌军渗透,正是他近日焦头烂额的要务!
"好孩子!"贾赦激动地抱起女儿,"为父没白疼你!"
龙舟赛后,贾赦特意绕道西市,给迎春买了对鎏金小手镯。迎春戴着镯子蹦蹦跳跳,却在拐角处突然停下——
"绣橘姐姐,快帮我换衣裳!老太太该等急了!"
绣橘熟练地从包袱里取出素净的杏黄衫子,三两下把迎春打扮回那个木讷的二姑娘。
荣庆堂里,贾母正听王夫人说家常。见迎春进来,老太太招招手:"二丫头,来吃粽子。"
迎春规规矩矩行礼,动作刻意放慢半拍:"谢...谢老太太..."
她"笨手笨脚"地剥粽子,糯米粒沾了满手。贾母笑着摇头:"这孩子,还是这么毛躁。"
王夫人忽然问:"听说你常去老爷书房?"
迎春手一抖,粽子掉在裙子上。她"慌慌张张"去擦,反倒蹭得满身油渍:"我...我给父亲磨墨...父亲说...说我手稳..."
贾母看着孙女狼狈的模样,叹气道:"罢了,去换衣裳吧。"
出了荣庆堂,迎春立刻挺首腰板,眼中呆气一扫而空:"绣橘姐姐,方才你看见王夫人的眼神没?"
绣橘点头:"太太似乎起疑了..."
"不妨事。"迎春胸有成竹,"我故意露了破绽给她。"
原来那掉落的粽子里,早被她塞了张字条——"父亲嫌我笨,只让磨墨"。王夫人若去查,只会发现贾赦确实常抱怨女儿愚钝。
回到小院,迎春立刻翻出暗格里的账本。这几个月她早摸清规律:在贾赦面前要露七分聪慧,在贾母跟前只能显三分愚钝,至于王夫人那儿...得让她看出五分破绽。
"姑娘,林姑娘来了。"绣橘轻声提醒。
迎春瞬间变脸,又成了那个懵懂的二姑娘:"林...林姐姐..."
黛玉款款而入,看见案上摊开的《三字经》,抿嘴一笑:"二妹妹用功呢?"
"嗯..."迎春"怯生生"地点头,"认...认字..."
黛玉忽然从袖中取出本《棋经》:"前儿收拾箱子,多出本闲书,想着妹妹或可解闷。"
迎春接过书,手指"不经意"划过扉页——触到一道极浅的刻痕。这是她和黛玉约定的暗号,代表"小心"。
等黛玉走后,迎春对着烛光细看,发现《棋经》某页夹着根银针。针尖沾着点朱砂,恰指向"连环计"三字。
"绣橘!"迎春猛地合上书,"去打听打听,近日谁去过林姐姐院里!"
夜深人静,迎春对着铜镜练习表情:面对贾赦时要眼睛发亮,见到贾母就得目光涣散,碰上王夫人则要露出几分慌乱...
镜中的小脸时而灵动,时而呆滞,切换得行云流水。突然,她手一抖,铜镜"哐当"掉在妆台上——
"谁?!"
窗外黑影一闪而过。迎春推开窗,只见月色如水,庭前海棠微微摇曳...枝头却挂着半截撕破的衣袖。
她眯起眼睛。看来这"二木头"的戏,还得再唱些时日。
次日清晨,迎春"笨拙"地给贾母梳头,故意扯掉几根白发。老太太疼得"哎哟"一声,她却"慌得"打翻了胭脂盒。
而此刻她心里正盘算:那截衣袖的料子,像是上用的杭绸...府里能穿这料的,不超过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