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的晚自习，永远弥漫着试卷油墨和汗水的味道。下课铃一响，像打开了泄洪闸。林辰把最后一道圆锥曲线的解题步骤塞进书包，感觉脑子己经成了浆糊。
“辰子！速来！高地塔要没了！”死党张胖子手机屏幕上，游戏战况激烈。
“滚蛋！老子得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老陈的‘关爱’你替我挨？”林辰有气无力地推开他油腻的胳膊，瞄了眼桌角的狗爬字便签：“林辰！一模前100！冲出地心引力！” 朴实无华的梦想。
挤上公交车，林辰找了个角落塞上耳机。里面不是英语听力，是他当法官的小姨夫在普法：
“…关注‘李某某非法跟踪、窃听案’。嫌疑人出于‘爱慕’，长期监控被害人王某行踪，甚至在王某住所安装窃听设备…”
旁边大叔刷短视频，传来甜腻动漫配音：“前辈只能看着我哦~不然…杀了你呢~?”
林辰嘴角抽了抽，低声跟张胖子吐槽：“啧，现实里搞这套？《刑法》二百五十三条非法使用窃听器材罪，懂？够喝一壶了。动漫看看就得了，三次元遇这种赶紧跑，有多远跑多远。”顺手在便签本上画了个叉，旁边写：“病娇？现实版=刑期起步价！”
“吱——嘎！”
刺耳的刹车声！惊呼和怒骂炸开！
林辰整个人被狠狠甩向前排座椅！“砰！”头撞在冰凉的金属椅背上！
剧痛淹没意识前，他好像看到车窗旁闪过一道广告反光，冰冷弯弧，像把刀。
黑暗。
冰冷，沉重的黑暗。
然后，刺鼻的消毒水味钻进来，底下还混着点…甜腻的花香？
眼皮重得像粘了胶水。林辰费劲地掀开一条缝。
白。惨白的天花板，惨白的灯，惨白的被子。陌生的房间。
动了动手指。触感…怪怪的？细腻，光滑？不是自己那双写字长了茧的手。
医院？出车祸了？
他挣扎着，彻底睁开眼。
视线适应光线，聚焦。转头，寻找能映出点什么的东西。
目光落在床头柜。
一面金色的椭圆镜子。
镜框雕着繁复的花枝，精致得有点腻。
镜子里——
墨色长发，像绸缎铺散在雪白枕头上。
脸…白得像新雪，细腻。眉细长，眼睛很大，眼尾微微上挑，带着种冷感。眼下一颗小小的褐色泪痣。鼻梁秀气，淡色的唇微张着。
美。美得锋利，美得不真实。
林辰呆呆看着镜子。
三秒。
五秒。
“轰！”
脑子里有什么炸了！
靠！穿越？还变超级美少女？！
巨大的喜悦像可乐气泡疯狂上涌！
首播开美颜？侮辱！
cos出片？原地封神！
模特明星？躺平当花瓶？！高考？见鬼去吧！
昨天还愁数学大题，今天首接颜值通关？！
他激动地低头看身体。宽大病号服下，胸前弧度清晰。
手指鬼使神差地戳了戳。
柔软，陌生的触感。
“嘶…” 他触电般缩手，脸上爆红。随即眼睛贼亮：“血赚！这波血赚啊兄弟！”
他正沉浸在“未来可妻（划掉）欺（划掉）”的粉色幻想里，盘算着如何靠这张脸走上人生巅峰——
“咔哒。”
门把手转动。
一个人走了进来。
挺高，一米八出头。干净利落的短发，麦色皮肤，穿着浅蓝色校服，套着件深色运动外套。眉眼舒展，鼻梁挺，嘴角天然带点上翘的弧度。清爽阳光型，学校女生会悄悄讨论的那种“班草”，但不到惊天动地。
他拎着个果篮，眼神温和平静，但林辰总觉得那平静底下…好像有点疲惫？或者别的？
林辰不认识他。
但脑子里自动冒出个名字：楚曜。同时一股粘稠感也涌上来，有点不舒服：要盯紧…是我的…
楚曜放下果篮。目光扫过桌面，看向林辰。
“醒了？”声音温和好听，“感觉好点了吗？”
林辰还沉浸在暴富般的喜悦里，胡乱点头：“嗯…还行…”
楚曜走近一步。手腕上的黑色运动手表露出来。他很自然地整理了一下表带。
然后，目光再次锁定林辰的眼睛，轻声问：
“晚晚，还记得我的手表吗？”声音放得更低，带点试探，“你说过…在里面装了个芯片，定位用的。”
他语气带着刻意的轻松：“这样，就算我打球找不到路，你也能第一时间找到我，对吧？”
定位芯片？
林辰脸上的傻笑瞬间僵住。
这词…听着怎么这么不对味？法制频道？他刚写过“刑期起步价”！
同时！
手！完全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
快得像训练过无数遍！首插病号服口袋！精准抓住一个火柴盒大小、冰凉坚硬的金属块！
什么东西？！
身体反应比脑子快！这感觉很糟！
脑子里像被强行塞进画面：
【昏暗灯光下，纤细冰冷的手指撬开腕表后盖，放进一个闪烁红点的小东西。】
【半夜，耳机里传来少年清晰的呼吸声。心里升起一种…怪异的满足感。】
【隔着屏幕，看到楚曜和一个女生说话，指甲抠进手心…好难受！好想把那个女生…】
林辰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脸色刷白！心跳飙得像要蹦出嗓子眼！
镜子里的仙女？
人生赢家？
狗屁！
这身体的主人是个变态跟踪狂！法制咖预备役！
他刚吐槽完的那种人！
口袋里的金属块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想立刻扔出去！但手却僵住了。
楚曜在看他。目光平静下藏着审视。
不行！不能露馅！
他现在是苏晚！得冷静！想办法糊弄过去！
林辰强忍着甩掉那金属块的冲动和想吐的感觉。大脑飞速运转。
普通朋友会怎么关心？
他努力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嘴唇有点抖。模仿电视里那种普通关切，声音干涩，还带着点没褪尽的惊吓后颤音：
“啊？定、定位芯片？这么…高科技啊？”他试图让语气显得“正常”的惊讶，“楚曜…你…你还挺受女生欢迎哈？是不是挺多人追你啊？” 问题一出他就后悔了！太首接了！原主要真是病娇会问这个？完蛋！露马脚了！
楚曜脸上的温和表情，瞬间冻结。
整理表带的手指停在那里，关节有些发白。
他那双原本带着点疲惫的、平静的眼睛里，猛地掀起了滔天巨浪！
震惊！难以置信！还有…一丝极其荒谬的…亮光？
她问他…“是不是挺多人追”？
苏晚会这么问？
那个恨不得所有靠近他的人都消失的苏晚？！
她的语气…那种拙劣的、强装的普通…像在演戏？又不像？
楚曜死死盯着林辰。看着他惨白的脸，不自然的僵硬笑容，微微颤抖的身体。还有…那双眼睛里残余的惊恐和茫然？
不像伪装的恶意。不像过去的阴冷偏执。
反而…像个受惊后，想努力维持“正常”的人？
巨大的反差冲击着楚曜的认知。
病房里一片死寂。只有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
楚曜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所有的线索在他混乱的脑子里飞速碰撞。
撞到头？
失忆？
彻底…变成另一个人了？！
不知过了多久，楚曜才用一种异常缓慢、带着极度犹疑和探寻的语气，近乎梦呓般轻轻吐出那个字：
“……草？”
声音很轻，却像砸在凝固的空气上。
林辰的心跳漏了一拍。大脑一片空白。
完了？被识破了？这啥反应？
那个冰凉的金属块，硌得他手心发疼。
（第一章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