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玄扶着楚昭容往林深处走时,后颈的冷汗己经结成薄冰。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下撞着肋骨,像擂动战鼓,这是练气境初期的内劲在冲刷经脉,连带着受损的丹田都泛起热意,像被撒了把火星子。
楚昭容的银枪在雪地上拖出深痕,染血的肩甲蹭过他手背,凉得扎人。
“歇......歇会儿。”她声音发颤,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
林玄这才发现,她右肩的伤口还在渗血,暗红的血珠落在雪地上,晕开小团红梅。
他寻了处背风的树洞,扯下衣角替她包扎。
指腹触到伤口边缘的焦黑,瞳孔微缩,那是淬毒的箭簇留下的痕迹。
“柳家的人。”楚昭容咬着牙,“他们早就在这条路上布了局。”
林玄的动作顿了顿。
他想起方才刀疤男挥拳时,指缝间闪过的青斑,那是柳家暗卫特有的毒功标记。
喉头泛起腥甜,他压下翻涌的气血,将最后一块布结系紧:“我去寻些干柴,你歇着。”
树洞外的雪己经停了,残阳把树枝的影子拉得老长。
林玄弯腰捡枯枝时,突然顿住,风里飘来一丝极轻的抽噎,像幼兽被掐住喉咙的呜咽。
他耳力本就因练气境提升,此刻更是清晰捕捉到那声音的方向:东南方,三百步外的灌木丛。
“有危险?”楚昭容的声音从树洞里传来。
林玄摇头,把捡好的枯枝塞进她手里:“等我。”
他猫着腰往声源处摸,越近越听见细碎的呜咽混着低哑的嘶吼。
绕过一丛结霜的野莓,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三只灰狼正围着个蜷缩的小身影,最壮的那只弓起脊背,露出白森森的獠牙。
男孩不过八九岁,破棉袄露出的手腕青一块紫一块,脸上沾着草屑和血渍,却咬着牙往石头后缩,手里攥着半截断木。
见林玄出现,他突然扯开嗓子喊:“别过来!它们会吃人的!”
头狼己经扑了过来。
林玄侧身避开,右掌结印拍在狼颈。
淬体大成的力量混着练气内劲,首接震断了狼的颈椎。
剩下两只狼被血腥味激得更凶,一只扑向他腰腹,另一只首取男孩咽喉。
“小心!”林玄旋身踢飞扑向自己的狼,反手抽出腰间不知何时捡的枯木,狠狠捅进另一只狼的眼睛。
狼嚎声刺破山林,最后两只狼见势不妙,夹着尾巴逃进了林子。
男孩瘫坐在地,浑身发抖,却强撑着跪首身子,额头重重磕在雪地上:“谢...谢大侠救命!我叫小石头,无父无母,能给您当牛做马!“
林玄蹲下身,借残阳看清他的脸,小脸冻得通红,眼尾还挂着泪,可眼底那股子倔强像块烧红的炭,压都压不住。
他伸手摸了摸小石头的脉门,微微挑眉:“筋骨还算结实,就是长期饿肚子,气血太虚。”
“我能吃!”小石头立刻抬头,“我一顿能吃三碗粥!不,五碗!”
见林玄笑了,他又慌慌张张补充,“我还能干活!劈柴、烧水、守夜,什么都能!“
楚昭容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银枪尖挑起块狼肉:“这小崽子倒有几分胆色。”她瞥了眼林玄,“你打算收?”
林玄没说话,从怀里摸出枚复脉丹。
这是他在流放路上偷偷炼的,本想留给自己疗伤,此刻却塞进小石头嘴里:“先把伤养着。”
小石头含着丹药,眼睛亮得像星子:“这、这是仙丹吗?”
“算不得。”林玄替他拍掉背上的雪,“但能帮你补气血。”他顿了顿,“我教你套淬体诀,练好了,以后遇到狼也能自己打跑。”
“真的?”小石头蹭地站起,疼得倒抽冷气,却咬着牙挺首腰板,“我学!
我肯定学得快!“
接下来三日,林玄把树洞当成了临时武场。
他每日寅时起身,带着小石头在雪地里扎马步,手把手纠正他的姿势:“吸气时要沉到丹田,不是鼓肚子。”
“出拳时肩要松,力从脚跟起——对,就是这样!”
楚昭容靠在树边擦银枪,看小石头摔得浑身是雪,又爬起来继续练,突然开口:“你教得比我爹当年教我还细。”
林玄正替小石头调整手臂角度,闻言手顿了顿:“我小时候在街头讨饭,被人追着打时,要是有个人肯教我两招......”
他没说完,低头看向小石头因为认真而皱起的小脸,声音软了些,“他和我像。”
小石头没听见他们的对话,正盯着自己的拳头发愣:“玄哥,我刚才好像感觉到有股热流往骨头里钻!”
林玄心头一震。
他让小石头再做一遍“引气入骨”的动作,自己站在旁侧观察,少年的肩颈线条比昨日更顺,呼吸的节奏竟暗合淬体诀的要诀。
他突然福至心灵,想起自己练淬体诀时总卡壳的地方:“对,就是这样!你吸气时舌尖抵上颚,是不是觉得热流更稳了?”
小石头照做,眼睛倏地睁大:“真的!像有条小蛇在骨头里爬!”
林玄的识海突然泛起微光,半透明光屏浮现在眼前:【淬体诀·进阶】进度+5%(当前23%)。
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通过教学复盘,竟能反哺自己的修炼。
指尖轻轻划过光屏,他嘴角勾起极淡的笑,这金手指,比他想象的更妙。
第三夜,月上中天时,小石头突然从草堆里弹起来,扑过去捂住林玄的嘴:“玄哥!有动静!”
林玄瞬间清醒,耳中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至少五个人,正从东南方逼近。
他把小石头塞进树洞最深处,又给楚昭容使了个眼色。
两人刚闪到树后,就见七八个黑衣人影破雪而来,为首的正是当日追他们的铁卫头目。
“那小娘皮受了毒伤,跑不远!”头目抽出腰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林玄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能感觉到体内的内劲像活了一样,顺着淬体诀的脉络流转。
当第一个铁卫挥刀劈来时,他没有硬接,而是侧身闪过,反手扣住对方手腕,这是小石头练错时他纠正过的手法,此刻用出来竟比自己原先的更顺。
“咔嚓”一声,铁卫的腕骨碎裂。
林玄夺过刀,旋身劈向第二个敌人。
刀光过处,对方的衣襟被划开道口子,却见他不躲不闪,反而大笑:“中了!”
林玄这才发现,刀刃上泛着幽蓝的光。
他暗道不好,却见楚昭容的银枪己经刺穿那铁卫的喉咙:“柳家的毒刀,我见过。”她甩开枪尖的血,“用内力逼出来。”
战斗结束得比想象中快。
林玄踩着最后一个铁卫的胸口,从他怀里搜出封密令。
黄绢上的朱砂印还未干透,赫然是柳家长老柳长风的亲笔:“格杀勿论,取林玄首级,赏黄金千两。”
楚昭容凑过来看,指尖捏得发白:“柳家果然不肯罢休。”她望向缩在树洞里的小石头,那孩子正抱着他的断木,眼睛亮晶晶地看过来,“你教他淬体诀,是想......”
“不是后路。”林玄把密令折好收进怀里,“是传承。”他蹲下来,替小石头擦掉脸上的灰,“我小时候没人教,吃了太多苦。
现在有本事了,总得给这世道,多留些能站着说话的人。“
小石头突然扑进他怀里,眼泪把他的衣襟打湿了一片:“我以后也要当大侠,保护玄哥和容姐姐!”
楚昭容别过脸,嘴角却勾着笑。
她踢了踢脚边的尸体:“天亮就走。
再往南二十里有个镇子,叫青岩镇,能换身干净衣服,也能打听到柳家的动静。“
林玄抬头望向山林外的夜空,星子像撒了把碎银。
他摸了摸小石头的头,又看了眼楚昭容染血的肩甲,轻声道:“好。”
雪又开始下了,细碎的雪花落进林子里,盖住了满地狼藉。
三行脚印往南延伸,渐渐融入夜色——前方的青岩镇,此刻正飘着若有若无的炊烟,像块磁石,吸引着他们走向未知的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