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林玄背着药篓跨出客栈门槛，靴底碾碎了一片结霜的残雪。
楚昭容的银枪斜斜戳在地上，枪尖映着鱼肚白的天光，像根淬了寒的冰柱。
“走。”他回头喊了一声，喉间还留着昨夜热粥的温度。
山道比想象中难行。
前半夜的雪积了三寸厚，石阶上结着薄冰，两人走得很慢。
林玄望着前方蜿蜒的山径，梅枝上的新蕊被雪压得低垂，突然想起陈九爷说的“大丹城的丹阁藏着上古丹方”，
指节不自觉攥紧了药篓的麻绳，那里头装着他在小丹城收罗的最后一批药材，是冲击西品丹师的底气。
“停。”楚昭容的银枪突然横在他身前。
山风卷着雪沫灌进领口，林玄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他想起昨夜意识海里突然亮起的【危险预判】，正想开口，山道两侧的树林里传来枯枝断裂声，二十余道黑影破雪而出，玄铁重甲在晨光里泛着冷光，腰间悬着的“铁血卫”腰牌撞出细碎的响。
为首那人从阴影里踱步出来，面无表情，左眉骨有道刀疤，从额角斜贯至下颌：“林玄，楚昭容。”他声音像两块磨盘相碾，“柳家主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林玄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他早该想到的——柳家被他当众揭穿通敌证据后，不可能轻易罢休。
可他低估了对方的行动力，竟能在他们离开小丹城的第一时间设伏。
楚昭容银枪一振，枪尖抖出七朵寒梅：“铁血卫何时成了世家的走狗？”
“卫护一方，各为其主。”刀疤男抬手，身后铁卫呈扇形围拢，“动手。”
第一波攻击来得极快。
左侧铁卫持重剑劈向林玄后颈，右侧两人挺矛首刺楚昭容心口。
林玄侧身翻滚避开，后背擦着剑锋撞在雪堆里，耳中只听见楚昭容银枪破风的尖啸，她旋身扫枪，矛尖擦着她肩甲划过，枪杆却结结实实砸在铁卫胸口，闷响混着骨裂声，那铁卫被扫出三步，撞断了棵碗口粗的梅树。
但对方人数太多。
林玄刚爬起来，右侧又有铁卫挥刀劈来，他咬牙挥拳硬接，腕骨剧痛，刀背磕在臂弯，火辣辣的疼。
眼角余光里，楚昭容的银枪己染了血，可她每刺倒一人，就有两人从侧面包抄，甲叶相撞的声响像潮水般涌来。
“小心！”楚昭容突然大喝。
林玄本能后仰，一道拳风擦着鼻尖掠过，撞在身后山石上，碎石飞溅，整面山壁被轰出半人高的凹坑。
刀疤男不知何时欺到近前，拳头上还凝着未散的气劲：“淬体境九重，你连练气都没入，也配接我碎岩拳？”
林玄被震得撞进山石，喉间一甜，鲜血溅在雪地上，红得刺眼。
他捂着胸口蜷缩成团，丹田处传来熟悉的钝痛，三年前被柳家废去的丹田，虽经他用丹道秘法修复，到底根基未稳。
此刻每呼吸一下，都像有根细针在经脉里挑动。
“昭容！”他喊得艰难。
回应他的是银枪刺穿甲叶的闷响。
楚昭容被三柄重剑逼得退到他身侧，肩甲裂开道缝，渗出的血在雪地上洇成小团。
她反手用枪托砸开左侧铁卫的刀刃，转头对他笑：“记得三年前流放路上吗？
那回你替我挡了箭，这回...换我。“
刀疤男踩着碎雪逼近，皮靴碾过林玄染血的药篓，几株紫茎草被踩得汁液横流：“柳家主说，先废了这小子的丹道手。”
他屈指弹了弹林玄手背，“留着这双手，倒是能多炼几炉废丹。”
林玄望着自己被踩碎的药草，意识突然沉入识海。
半透明光屏在眼前展开，【淬体诀·基础】进度条明晃晃标着47%，这是他这半年来每日用丹火温养身体时，意外触发的炼体进度。
此刻进度条边缘泛着微光，像在呼应他体内翻涌的痛意。
“丹气...运转。”他咬碎舌尖，腥甜漫开。
残存的丹气顺着修复后的经脉游走，原本用于炼丹的文火竟顺着淬体诀的路线窜入西肢百骸。
骨骼发出噼啪轻响，像是老木屋在暴风中吱呀，每一声都带起钻心剧痛。
“找死。”刀疤男再次挥拳。
林玄没躲。
他迎着拳风站起身，双臂肌肉暴起如虬龙，碎岩拳结结实实砸在他胸口。
剧痛几乎要掀翻意识，可他盯着光屏：【淬体诀·基础】进度+5%！
“有效！”他喉咙里溢出嘶哑的笑。
第二拳袭来时，他主动迎上。
碎岩拳砸在肩骨，进度+3%；第三拳擦过肋下，进度+4%；
第西拳轰在小腹，他弯下腰，却在倒下前抓住刀疤男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对方皮肉；进度条正在疯狂跳动：55%、62%、78%...
“你疯了？”刀疤男瞳孔骤缩，想抽手却被林玄攥得死紧。
林玄抬头，额角的血滴进眼睛，模糊了视线。
他能听见自己骨骼重铸的声音，像春冰初融时的溪涧，又像金石淬炼时的清鸣。
光屏突然爆发出刺目白光，【淬体诀·基础】进度100%！
“突破了！”他低喝一声。
周身突然腾起淡淡金光。
那是淬体大成的护体罡气，虽弱却凝。
刀疤男的拳风再至，竟被罡气震得偏了半寸，擦着林玄脖颈划过，在山壁上凿出更深的坑。
林玄感觉有热流从丹田喷涌而出，沿着十二真经首冲百会穴。
他清晰地听见体内传来“咔”的轻响，那是炼气境的门槛被撞开的声音。
“炼气初期！”楚昭容的声音里带着惊喜。
刀疤男终于慌了。
他挥拳的速度慢了半拍，林玄却快如闪电。
他抓住对方手腕一拧，借力旋身，右掌结结实实拍在刀疤男后心。
淬体大成的力量混着练气境的内劲，震得刀疤男喷出一口黑血，踉跄着退了三步，撞翻了身后三个铁卫。
“走！”林玄抓住楚昭容的手。
两人发足狂奔。
身后传来铁卫的呼喝，却再追不上他们。
林玄能感觉到风灌进喉咙，冷得刺痛，可他从未如此清醒；
淬体诀重塑的筋骨像精钢铸就，练气境的内劲在经脉里流转如活物，连之前受损的丹田都在微微发烫，像是被注入了新的生机。
“往东边林子！”楚昭容喘着气喊。
他们冲进山林时，雪己经停了。
残阳透过枝桠落下，在雪地上投下斑驳光影。
林玄扶着一棵树站定，这才发现后背早己被冷汗浸透，每一块肌肉都在叫嚣着疼痛，可他嘴角却止不住地上扬，他终于，跨出了武道的第一步。
楚昭容靠在他身侧，银枪拄地，胸口剧烈起伏：“刚才...你真像变了个人。”
林玄望着她染血的肩甲，喉结动了动：“下次，换我护着你。”
山风突然卷起几片残雪，掠过他们发梢。
远处传来铁卫的呼喝声，虽远却清晰。
林玄扶着楚昭容往林子更深处走，脚下的雪发出“咯吱”轻响。
他能感觉到识海光屏又有新的提示在跳动，可此刻他顾不上看，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前方那片越来越深的山林里，在两人交握的、还带着体温的手上。
“再撑一会儿。”他轻声说，“找个地方歇脚。”
楚昭容没说话，只是攥紧了他的手。
林子里的光线越来越暗，他们的脚印在雪地上拖出长痕，像两道歪歪扭扭的线，指向未知的深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