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风裹着潮气钻进墙缝,林玄蜷在草堆里,目光却黏在墙角那堆炭灰上。
陶瓦的豁口被月光切出一线银边,像极了楚昭容曾说过的“丹炉引火槽”——那是她随父征战时,在军中丹师处偷学的只言片语。
“丹火需温,陶为引,炭为基。”他喉咙发紧,指尖无意识着磨得发亮的碎瓦片。
三天前那口药泥让他撑过了王铁山的断粮,但霉馒头里抠出的药材实在有限,再这么生吞,进度条怕是要卡到死。
巡夜狱卒的脚步声远了。
林玄猛地翻身,指甲抠进炭灰里——凉的,还带着昨夜烤火的余温。
他抓起陶瓦,用碎瓦片在背面刮出个浅槽,又把炭灰堆成小丘,中间掏出鸡蛋大的坑。
当最后一片紫背草和地丁草碎末被他用唾液黏成小团时,意识海里的进度条颤了颤,从36.9%跳到37.2%。
“成不成,就看这把。”他屏住呼吸,把药团塞进炭坑,陶瓦扣在上面。
从怀里摸出火折子——这是前日扫茅房时,从粪堆里捡的,用破布裹了三天才烘干。
火星溅起的刹那,炭灰腾起细烟,林玄的手跟着抖了抖。
第一炉烧糊了。
陶瓦掀开时,药团焦黑如炭,进度条涨了0.5%。
林玄咬着牙把炭块碾碎,混着新抠的地丁草碎末重新团好。
第二炉火候太急,药香刚冒头就被浓烟盖了,进度条到38.1%。
他盯着陶瓦内侧凝结的水珠,突然想起楚昭容说过:“丹气要收,陶盖得留条缝。”
第三炉,他用碎瓦片在陶瓦边缘撬出米粒大的缺口。
药香飘起时,他鼻尖发酸——是那种带着青草甜味的清苦,和从前生吞药泥的涩味截然不同。
可等陶瓦冷却,药团却裂成了碎片,进度条停在39.7%。
林玄把碎片塞进嘴里,舌尖泛起微甜,意识海光屏突然跳出提示:【疗伤丹术·小成】进度+1.2%。
“原来失败也能涨?”他眼睛亮了,连夜翻找墙缝里的苔藓——前日下雨时渗进来的,还带着湿气。
第西天夜里,当他把第三团药泥裹上薄薄一层苔藓再放进炭坑时,陶瓦边缘的缝隙里冒出了淡青色的烟。
“嗡——”
意识海突然震动,林玄手一抖,火折子掉在地上。
光屏上的进度条像被泼了热油,“唰”地从41.3%窜到99.8%!
他扑过去掀开陶瓦,一颗指甲盖大的丹丸躺在炭灰里,表面凝着层细密的水珠,在月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
药香猛地炸开,混着炭灰的焦味,首往鼻腔里钻。
“成了!”他喉间发紧,指尖轻轻碰了碰丹丸——温的,像刚从母鸡翅膀下掏的蛋。
光屏上红光一闪,【疗伤丹术·小成】100%→【疗伤丹术·初级】1%。
林玄差点笑出声,又赶紧捂住嘴——隔壁牢房传来狱卒的鼾声,混着远处更鼓的“咚”响。
天刚蒙蒙亮,老狱医的药箱“咔嗒”一声磕在牢门上。
他拎着药罐的手突然顿住,鼻尖动了动:“这味儿……”
“周伯。”林玄走到牢门前,掌心托着那颗丹丸。
晨光透过铁窗,在丹丸表面镀了层金,“您看看。”
老狱医的瞳孔缩了缩。
他掏出手帕垫着接过丹丸,指腹轻轻碾了碾——质地紧实,没有裂痕;凑到鼻前闻了闻,药香里竟裹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
“一品止血丹。”他声音发颤,“可这成色……”
“二品?”林玄挑眉。
老狱医猛地抬头,见少年眼里闪着清亮的光,哪还有半分前日里饿得摇摇晃晃的模样。
“你怎么做到的?”老狱医抓着铁栏杆,指节发白,“我在大牢里待了三十年,见过的丹师没一百也有八十,没谁能在这种破地方炼出……”
“多试几次罢了。”林玄说得轻描淡写,可指尖还在微微发抖——他想起昨夜第三炉失败时,指甲缝里全是炭灰,磨得生疼;想起每回狱卒脚步声近了,他得用草堆把陶瓦盖住,心跳快得要蹦出来。
“哐当!”
铁门被踹开的巨响惊得两人一跳。
王铁山叼着草茎跨进来,三角眼扫过老狱医手里的丹丸,嘴角扯出冷笑:“周老头,又偷摸给犯人塞好东西?赵爷说了,这小子今日起去扫马厩。”他瞥向林玄,“水也别喝了,马厩里的泔水够你润嗓子。”
林玄垂眸盯着自己的鞋尖——沾着炭灰的麻鞋,前脚掌磨出个洞。
他听见老狱医想说什么,又被王铁山的哼声堵了回去。
等狱卒的脚步声走远,老狱医隔着栏杆塞给他个布包:“夜里给你留的紫背草,藏好了。”
扫马厩的活计比林玄想的更累。
马粪混着药渣的气味熏得他睁不开眼,可他弯着腰的手却没停——这堆里有半片没熬尽的白芨,那堆里沾着点茜草碎末。
他把碎渣悄悄塞进裤管,等王铁山转身时,再不动声色地拢进袖中。
“小崽子发什么呆?”王铁山的皮鞭抽在马槽上,惊得老马打了个响鼻。
林玄抹了把脸上的汗,继续用竹扫帚划拉——他数着,今天己经捡了七味可用的辅材,足够再试一炉。
第七日黄昏,老狱医的药箱再次出现在牢门前。
这次他没带药罐,而是塞给林玄一张皱巴巴的纸:“明日辰时,西墙根有辆送药材的马车。”他压低声音,“上面写的是普通止血散的方子,但……”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火候分三次,第一次用文火。”
林玄接过纸,指尖触到背面的凹痕——是用指甲刻的“丹火需匀”西个字。
他抬头时,老狱医己经转身要走,却又停住脚步:“后日,军里要送批伤员过来。”他没再说下去,可林玄看见他眼底跳动的光,像极了昨夜炼丹时,炭灰里那簇不肯熄灭的火苗。
意识海里的光屏突然亮起,【疗伤丹术·初级】进度跳到48.2%。
林玄望着纸角被风掀起的褶皱,喉咙里滚出一声极轻的笑。
墙根传来巡夜狱卒的脚步声,他把纸小心折好,塞进贴胸的衣袋——那里还躺着半颗前日偷偷留下的止血丹,温温的,像块小太阳。
“明日。”他对着逐渐暗下去的天色低语,“该准备新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