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坳温泉的雾气散了七日。
林玄蹲在石灶前，看丹炉口腾起的青白色药雾，指尖无意识着意识海中的光屏。
复脉丹的熟练度进度条在昨夜终于爬到了100%，淡金色的“叮”声在识海炸响时，他正给楚昭容换最后一副药贴；那道从左肩斜划到肋下的刀伤，结痂处泛着淡粉，像朵开错季节的梅花。
“好了。”他收了药铲，将三枚裹着蜡纸的复脉丹轻轻放在石桌上。
楚昭容正用银枪挑着烤得油亮的山鸡，听见响动抬头。
她发梢还滴着温泉水，甲胄挂在树杈上，露出裹着粗布的肩臂，伤口处的纱布被血浸透又结痂，硬邦邦地黏在皮肤上：“要走？”
“去小丹城。”林玄将复脉丹推过去一枚，“你前日说柳家掌控天宝阁，我需要他们的渠道。”
山风卷着松针落在石桌上。
楚昭容的银枪“当”地戳进土里，震得山鸡滚出两步：“柳家那老匹夫能放你进城？
前日在林子里，柳如烟的簪子都吓掉了，她能咽得下这口气？“
林玄低头拨弄丹炉里的余火。
他想起那日柳如烟踉跄后退时，黑晶簪子在地上划出的深痕；那是柳家嫡系才有的信物，碎了半支，足够让家主动怒。
但更重要的，是他在复脉丹里掺了半味“追魂草”，柳家给囚徒灌断脉散时用的瓷碗，他偷偷收了半片，现在正压在怀里的布囊里。
“所以这次，要让他们亲自请我进去。”他抬头时目光灼灼，“丹师工会认的是丹术，不是身份。”
楚昭容盯着他眼底的光看了片刻，突然弯腰捡起山鸡，扯下条腿塞进他手里：“吃完再走。”
油汁顺着指缝往下淌，她声音闷了些，“你要是死了，我可懒得给你收尸。”
小丹城的城墙在正午时分撞进视野。
林玄站在城门前，望着朱漆匾额上“丹城”二字，鼻端萦绕着若有若无的药香，那是各家丹楼飘出的丹气，混着市井的烟火气，像团乱麻缠在喉头。
楚昭容的银枪斜挎在背后，甲胄擦得发亮，引得来往修士频频侧目。
“天宝阁在西街。”她用枪尖点了点前方，“柳家的产业，门脸儿最阔。”
天宝阁的门廊下挂着九盏青铜灯，每盏灯里都燃着助燃丹，将“天宝阁”三个鎏金大字照得发亮。
贾掌柜正站在台阶上送客，青衫上绣着丹炉纹，见林玄走近，眼皮都没抬：“这位客官，我们这儿只接三品以上丹师的生意。”
“贾掌柜。”林玄将丹炉放在地上，“前日在林子里，柳姑娘的阵旗被楚将军钉在树上时，您躲在树后看得清楚吧？”
贾掌柜的手指猛地一颤。
他抬眼时目光锋利如刀，却在触及楚昭容腰间的将军令时软了三分：“丹师看的是本事，不是......”
“不是身份？”林玄打断他，掌心按在丹炉盖上，“那便看本事。”
丹炉盖掀开的刹那，赤红色的离火“轰”地蹿起三尺高。
周围原本围观看热闹的修士纷纷后退，有个穿月白道袍的丹师嗤笑：“不过是凡火......”
话音未落，离火突然凝成莲花状，丹炉内传来清越的凤鸣。
林玄屈指一弹，三枚青碧色的丹药破炉而出，在空中划出三道弧线，“叮叮”落在贾掌柜面前的石桌上。
“清灵丹·初级。”林玄擦了擦掌心的丹灰，“三品丹药，可解筑基期修士的内息紊乱。”
贾掌柜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颤抖着捏起一枚丹药，凑近鼻尖，药香里裹着松针的清苦，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甜，正是清灵丹该有的味道。
更让他心惊的是丹身上的纹路：三圈浅青纹络首尾相连，正是三品丹师才能炼出的“连环纹”。
“这......”他抬头时，正看见林玄意识海中的光屏闪过一行字：【清灵丹·初级】熟练度100%，可进阶【清灵丹·中级】。
“安排个拍卖席位。”林玄将丹炉收进储物袋，“柳家要是问起，就说我带的是九品丹方。”
贾掌柜的喉结动了动。
他望着林玄腰间挂着的半块断碗，那是柳家特供的青釉瓷，刻着“柳”字暗纹，突然笑出了声：“客官稍等，小的这就去备雅间。”
消息传到柳家时，柳如烟正在试新簪子。
黑檀木匣里躺着支翡翠簪，雕着缠枝莲纹，比那日碎掉的黑晶簪贵重十倍。
她刚要往鬓边插，管家捧着个锦盒冲进来：“小姐，天宝阁传来消息......”
“什么事？”她的指甲掐进翡翠里，“难不成林玄那贱种还真敢来？”
“他炼出了三品清灵丹。”管家抹了把汗，“贾掌柜给了他顶楼的雅间，说是......说是有贵客要见。”
柳如烟的手猛地一抖，翡翠簪“啪”地摔在地上，裂成两半。
她踹翻妆奁，珠钗滚落一地：“封锁所有丹楼！让他们敢收林玄的丹药，就等着柳家断了丹火！还有，派暗卫去城外”
她弯腰捡起半块翡翠，尖端刺进掌心，“让他死在城外，连灰都别留下。”
夜幕像块浸透墨的布，缓缓盖住小丹城。
林玄和楚昭容沿着青石板路往客栈走，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路过街角的茶棚时，个戴斗笠的伙计突然撞过来，塞给他张纸条，又迅速消失在人群里。
楚昭容的银枪己经出鞘三寸，被林玄按住手腕：“是贾掌柜的人。”他展开纸条，上面只写着“陈九爷”三个字，字迹歪歪扭扭，像是用左手写的。
“陈九爷？”楚昭容皱眉，“边境线有名的黑市商人，连北域的商队都要买他的面子。”
林玄将纸条塞进怀里，抬头望向天宝阁的方向，顶楼的灯笼己经亮起，在夜色里像团跳动的火。
他摸了摸藏在袖中的半块青釉碗，又想起柳如烟摔碎的翡翠簪，嘴角勾起抹淡笑：“柳家要面子，陈九爷要利益，贾掌柜要退路......”
“你算计得倒清楚。”楚昭容突然拽着他闪进巷子里，银枪划破空气，钉住了从房顶上扑下来的黑影。
月光照亮刺客脸上的刺青，那是柳家暗卫特有的“毒蟾”标记。
林玄弯腰捡起刺客腰间的令牌，指腹擦过“柳”字刻痕：“看来柳小姐等不及了。”
楚昭容抽出银枪，血珠顺着枪尖滴落：“今晚怕是不得安生。”
“正好。”林玄望着远处天宝阁的灯笼，意识海里的光屏突然亮起红光：【危机感知】熟练度+5%。
他将令牌收进储物袋，声音轻得像片落在水面的叶，“明天的拍卖会，该让他们看看，谁才是局里的棋。”
小丹城的晨钟在东方泛起鱼肚白时敲响。
林玄站在客栈窗边，望着街道上渐渐多起来的人流，有背着药篓的游方丹师，有骑着青牛的阵道修士，还有穿着金线绣云纹锦袍的世家子弟。
他们的目标都只有一个：天宝阁的拍卖会。
楚昭容正在擦拭银枪，枪尖映出她紧绷的下颌：“人比我守边时的敌营还多。”
林玄摸了摸怀里的丹方，又看了眼床头的断碗。
他能听见楼下传来的议论声：“听说这次有三品清灵丹拍卖”“柳家的天宝阁要翻篇了？”
阳光穿过窗纸，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影。
今日的拍卖会，从来不是卖丹那么简单。
林玄望着天宝阁方向腾起的第一缕丹香，眼神如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