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玄第三次跨进孙记药坊时，门框上的铜铃正随着穿堂风叮铃作响。
柜台后孙掌柜正拨着算盘，见他进来，手指在算盘上重重一扣，“当”的一声脆响惊得账册上的药屑簌簌落。
“林兄弟，”他搓了搓掌心的铜臭，目光扫过林玄腰间鼓囊囊的药囊，“今日带了什么？”
林玄解下药囊放在柜台，动作不疾不徐。
前两日他分别交了五颗止血丹、三颗培元丹，孙掌柜结银时眼皮都没眨过——止血丹十两一颗，培元丹翻到十五两，今日若拿出新炼的洗髓丹...
他垂眸掩住眼底暗芒，指尖在药囊口顿了顿，“掌柜的昨日说要介绍药材商，可还算数？”
孙掌柜的小眼睛突然亮了，他探身越过柜台，压低声音：“昨儿西市布庄的王老爷托人带话，他那小儿子练气境卡了三年，就想要能助突破的丹。我琢磨着...”
他喉结动了动，“你那培元丹要是多炼几颗，王老爷能出二十两一颗。”
林玄指尖微蜷。
洗髓丹的丹方在他意识海的玉简里躺了七日，那是能首接冲击练气后期的好东西，可此刻他却将药囊里的瓷瓶往孙掌柜跟前推了推——不是洗髓丹，是前日炼废的培元丹，丹纹浅得几乎看不见。
“今日只带了三颗。”他声音平稳，“火候没把握好，品质差了些。”
孙掌柜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捏起丹丸对着窗口的光看，拇指腹抹过丹纹时皱起眉：“这...比前日的差了两成药力。”
林玄垂下眼，袖口下的手指悄悄掐住掌心。
三天前那个穿月白粗布衫的姑娘又在里间露了回脸，给他的药囊塞了株带露的青灵草——可从昨日起，他总觉得街角的糖画摊多了个戴斗笠的，卖馄饨的老阿公擦桌子的次数比往日多了三倍。
“最近药材涨价。”他扯了扯嘴角，“赤芝不好收。”
孙掌柜盯着他看了片刻，突然重重拍了下柜台。
林玄耳膜一震，就见对方从柜台下摸出个油纸包推过来：“拿上，这是我托人从南边带的龙鳞草种子。”他压低声音，“你前日问的那草，万药山后崖有野株，可那地儿...哎，算了，当我没说。”
林玄手指一颤。
他想起那日药囊里的龙鳞草，想起红辫梢在门后一闪的影子——原来小翠总往他药囊塞的，是孙掌柜特意备的。
他捏紧油纸包，喉咙发紧：“掌柜的...”
“别废话。”孙掌柜扯了扯油腻的罩衫，“你丹术好，我赚得多，两清。”他突然侧耳听了听，脸色骤变，“里间有人找我，你先去后巷等。”
林玄刚转过柜台，就听见里间传来脚步声。
那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利落，他贴着墙根站定，透过半开的门缝瞥见道玄色身影——玄色锦袍上绣着金线柳纹，正是青云城三大家族之一的柳家标记。
“孙掌柜，”那声音带着三分漫不经心，“听说你这儿最近收了批好丹药？”
孙掌柜的笑比往日更谄媚：“哪有什么好丹药，不过是些普通止血丹...”
“我要的是炼药的人。”玄色身影往前半步，腰间玉佩轻撞出清响，“柳家出五百两，买他的生辰八字、落脚处，还有...最近接触过什么人。”
林玄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他想起被流放时背后的骂声，想起赵烈抽在他后背上的皮鞭——柳家与赵家向来交好，这消息，必是赵烈放出来的。
“客官这价码...”孙掌柜的声音发虚，“小本生意，不敢乱打听。”
“一千两。”玄色身影抛了块金锭在桌上，“够不够买你一句话？”
林玄退后半步，转身往巷口走。
他听见孙掌柜干笑两声：“客官稍等，我去库房查查账。”
后巷的风卷着药渣子扑在脸上，林玄摸出怀里的玄鸟令牌。
这令牌是父母留下的，流放前他藏在破棉袄里，如今摸起来还带着体温。
他低头看了眼，令牌背面隐约有个“玄”字——从前没注意过，许是父亲的姓氏？
“林兄弟。”孙掌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手里攥着个纸团，塞到林玄手里时指尖发颤，“有人盯上你了，小心点。”
林玄展开纸团，上面歪歪扭扭画着把刀——是孙掌柜前日说的，危险暗号。
他抬头望了眼药坊二楼的窗户，那里正飘出缕青烟，是小翠在帮他晒药材。
他喉头一热，将纸团捏成碎屑：“我知道。”
当晚，林玄在客栈后院的老槐树下烧了半袋药材。
他故意将火候调得时大时小，炼出的培元丹要么焦黑，要么丹纹断裂。
意识海里的光屏却在暗处亮着，【丹道·入门】的进度条从32%涨到35%——他早就在夜里用陶碗偷偷炼洗髓丹，这些残次品，不过是给追踪者看的戏。
三更梆子响过，林玄蹲在土炕边数银锭。
七日前他只有三枚铜钱，如今己经攒了一百多两——足够买匹马，足够去万药山。
他摸出袖中孙掌柜给的龙鳞草种子，突然听见窗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他吹灭油灯，借着月光看过去。
街角的糖画摊早收了，可那棵老杨树下，有两个黑影正仰头看他的窗户。
林玄的心跳得厉害。
他想起赵烈的脸，想起流放路上那人用皮鞭挑断他脚筋时的冷笑——“林玄，你父母通敌，你这辈子都是贱民。”可现在，他的炼体诀进度到了20.5%，洗髓丹己经成了三颗，玄鸟令牌的纹路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他迅速收拾行李：药囊里塞着洗髓丹和龙鳞草种子，包袱里是孙掌柜给的药材，还有小翠塞的半袋枸杞。
他摸出笔墨，在客栈的破纸上写：“感谢相助，我会回来。”
当他翻出后窗时，街角的黑影动了。
林玄猫着腰钻进巷口的菜窖，听着脚步声从头顶掠过，嘴角勾起抹冷笑——赵烈以为他会往南逃，可万药山在东边，他要先去北边的破庙，绕个大圈。
意识海里的光屏突然亮起，【炼体诀·入门】进度跳到22.8%。
林玄摸着腰间的药囊，在夜色里快走。
远处传来雄鸡打鸣声，他望着东边鱼肚白的天空，低声道：“真正的试炼，才刚刚开始。”
他没注意到，身后的房顶上，道玄色身影正捏着枚传讯玉符。
玉符里传来赵烈的冷笑：“追紧了，我要看着他死在万药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