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玄的指尖轻轻着《基础丹理》卷起的纸页,篝火余温透过石面渗进裤管。
旁边添柴的流犯又压低声音补了句:"后半夜风大,军卒的酒气能飘半里地。"他话音刚落,营地东头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
"妈的!谁把老子的茶碗碰了?"
柳少恒的随从大嗓门炸响,林玄抬眼便见那人身着月白锦袍,正揪着个缩成虾米的老流犯衣领。
柳少恒斜倚在石桌旁,腰间柳家玉坠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正是白天他故意转过来的方向。
"三儿,犯不着跟老东西置气。"柳少恒漫不经心拨弄着石桌上的酒壶,"听说有人夜里坐主位坐得挺舒坦?"他抬下巴指向林玄,"那石头,是你能坐的?"
林玄的后背绷首了一瞬。
主位是营地最靠近篝火的位置,向来由押队军卒和柳少恒这类有背景的流犯占据。
他白天救老周时被推到这儿,此刻成了罪名。
"小的这就挪。"林玄起身时故意踉跄,手背擦过篝火边缘的炭块。
灼痛顺着神经窜上来,他垂眸盯着发红的皮肤,听见柳少恒轻笑:"急什么?"锦靴踹在他膝弯,林玄整个人栽进篝火堆。
火星子劈啪炸开,烧焦的布味刺得人睁不开眼。
周围响起哄笑,有流犯小声说"活该",也有军卒拍着大腿喊"痛快"。
林玄咬着牙翻了个滚,首到滚出火堆边缘才撑着石头发起身。
手背的皮肤己经起了水疱,他却像没知觉似的,低头仔细检查灼伤——这是他要的"证据"。
"废物也配坐主位?"柳少恒踩着他的手腕,玉坠在眼前晃成一团冷光,"不如给爷磕三个响头,说不定赏你口热汤。"
林玄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能感觉到袖中那包止血丹碎末——是白天老狱医塞给他的,说"留着应急"。
此刻草灰混着药末在袖中微微发烫,他突然弯腰捡起块烧得半红的炭块,在地上画了个圈。
"这是干嘛?"有流犯凑过来,被军卒喝骂着推开,却又有更多人挤过来。
林玄将灼伤的手背按在圈中央,把袖中粉末撒上去:"镇痛散,治烧伤的。"他声音不大,却像石子投入水潭,涟漪一圈圈荡开。
"装神弄鬼!"柳少恒的随从抽出腰间短刀,刀尖抵住林玄后颈,"再耍花样——"
"让他试。"人群里突然冒出个沙哑的声音。
是白天帮林玄采药的流犯,他掀开破棉袄露出胳膊,上面有道新鲜的火燎伤痕,"老子这伤疼得睡不着,死马当活马医。"
林玄抬头看他一眼,将剩下的粉末抹在那道伤痕上。
草灰的苦腥混着药末的甜,在夜色里漫开。
众人屏息盯着,那流犯的眉头慢慢松开,原本皱成核桃的脸突然绽开:"不疼了!真不疼了!"他用力搓了搓伤处,"跟抹了凉泉水似的!"
营地炸了锅。
几个被篝火烫过的流犯挤到最前面,有人拽着林玄的衣角喊"我也试试",连押队军卒都凑过来,酒气喷得人睁不开眼:"真有这等好事?"
柳少恒的脸涨得通红,玉坠在胸前剧烈晃动。
他抄起石桌上的酒壶砸过去,瓷片擦着林玄耳畔飞过:"全是障眼法!
把这小子拖出去——"
"拖去哪儿?"林玄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柳少恒的手细皮嫩肉,腕骨在他掌心轻得像根芦苇。
周围霎时静了,连军卒的鼾声都断了。
林玄的声音压得极低:"柳公子忘了?
军法规定,流犯私斗要加二十鞭。"他指尖划过柳少恒腕间的银镯,"这镯子,该是用柳家三夫人的陪嫁熔的吧?"
柳少恒的瞳孔骤缩。
林玄知道他的秘密——三天前夜巡时,他听见这小子躲在草堆里跟人通消息,说"那批玄铁该到了"。
此刻他松了手,退后两步:"我救的是命,不是脸面。"
这句话像根针,精准扎进柳少恒的肺管子。
他尖叫着踹翻石桌,酒壶滚进篝火,"给我打!
往死里打!"两个随从冲上来,一个掐脖子,一个扭胳膊。
林玄早把小石片藏在衣襟夹层,趁乱划开左边随从的手腕——这是老狱医教的,手腕有动脉,见血就慌。
"血!
老子的手!"随从捂着伤口踉跄后退,另一个趁机卡住林玄喉咙。
他眼前发黑,却听见远处树影里传来一声轻笑。
是黑七,他的青铜酒壶在月光下闪了闪,又隐入黑暗。
"够了!"押队军卒终于反应过来,举着皮鞭冲过来,"都他妈不想活了?"
林玄被甩在地上,喉咙里腥甜翻涌。
他望着柳少恒被军卒拖走的背影,摸了摸发疼的肋骨——这顿打没白挨。
意识海里的光屏浮出来,【疗伤丹术·中级】进度条缓缓爬到13.6%,比白天又涨了三点二。
深夜,林玄裹着破毯子假寐。
帐篷外的风声突然变了,像有人在拨弄草叶。
他闭着眼,耳力却悄悄散开——那声音不是风,是皮靴碾过碎石的轻响。
有什么东西擦过帐篷绳,发出极细的"咔嗒"声。
他的手指在毯子下蜷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