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具僵硬的尸体，一扇紧闭的门。绝望缠绕着剩下的苏家人。
"爹...娘..."苏杏花瘫坐着，眼神空洞。苏大山抱着王氏渐渐僵硬的身体，手腕的伤疤狰狞，喉咙里发出"嗬嗬"怪响："没了...都没了...贱人！苏小小！你出来！老子跟你拼了！"他徒劳地朝那扇门嘶吼。
吴氏抱着蓝布包裹，站在几步外。她空洞的眼睛只盯着那扇门，嘴噙嘲弄。苏大河抱着头蜷缩在墙角，肩膀剧烈抖动。
"哭！哭有什么用！"苏杏花被苏大河的呜咽激怒，尖声道，"苏大河！昨天要不是你拦着..."
"我拦着？"苏大河猛地抬头，泪水泥污糊了满脸，眼神痛苦绝望，"大姐！昨天冲上去，她手里有利器！张勇的伤你忘记了？大哥的手腕忘了？爹娘躺在这...还不够吗？！小草...柱子...还不够吗？！"他第一次在绝望中喊出那两个被遗忘的名字。
"你闭嘴！"苏大山想扑过来，瘸腿却使不上力，"丧门星！要不是你..."
"够了！"吴氏嘶哑的声音响起，像砂纸刮骨头。她目光缓缓扫过尸体、苏大山狰狞的脸、苏杏花怨毒的眼，最后落在苏大河脸上。空洞淬毒。
"死了？"吴氏的声音很轻，带着古怪笑意，"死得好，死得干净。我的柱子，在下面就不孤单了。"
"吴氏！你疯了吗？！"苏杏花尖叫。
"疯？"吴氏抱着包裹，挪到尸体旁，低头看着苏家二老灰败的脸，"柱子死的时候...我就醒了..."她枯枝般的手指拂过包裹，声音陡然拔高，歇斯底里：
"他们都该死！苏小小该死！你们苏家的人，都该死！是你们的贪婪！你们的狠毒！把小草推进了火坑！用她换了一袋粗粮！她就只值一袋粗粮啊！她现在在哪儿？她是不是还活着？柱子...我的柱子，他病死了，饿死了！你们藏着粮食自己吃，我和我的儿子吃草根！你们的心呢？被狗吃了吗？！"
她怨毒地指向苏杏花和苏大山："是你们！天天算计着怎么卖苏小小换粮！才让她断亲出族！是你们爹娘为了自己活下去！点头同意的！没卖成她，卖了我的女儿！还有你！苏杏花！你为了多分一口吃的，亲手把你亲闺女大丫和二丫推出去换粮食的！你们苏家真是狠心啊！"
她又猛地指向苏大山和角落里瑟瑟发抖的赵氏："还有你！苏大山！赵氏！你们的小花！你们也点头了！为了那口粗粮！你们也点头了！你们都是凶手！刽子手！你们都吃了自己孩子的卖命粮！是我没用，是我懦弱，我没能保住他们..."
吴氏疯狂的笑声如同夜枭哀嚎："哈哈哈，报应来了。苏小小她不要你们的命，她要你们活受罪！看着到嘴的肉飞了！家破人亡！死得好！死得干净！我的柱子，在下面总算有伴儿了，哈哈哈..."
苏杏花和苏大山愣在原地，脸色惨白。赵氏抱着头，发出压抑的啜泣。苏大河把头埋进膝盖，绝望嚎啕。
吴氏笑够了，抱着包裹，踉跄转身，像个幽灵往外挪："柱子，娘来了。娘给你找吃的，找干净的水，娘带你走，走得远远的，离开这些豺狼..."
"吴氏！你去哪？！"苏杏花寒声问。
吴氏没回头，声音飘忽："去哪？找我的孩子。他等着我呢，他饿了，他冷了，我要去照顾他..."
苏大山啐道："疯子！让她滚！"
苏大河抬起头，看着吴氏消失在巷口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沉默。
苏杏花、苏大山、苏大河、赵氏，像行尸走肉，用破草席草草卷了爹娘的尸体，在城外乱葬岗埋了。吴氏一去不回。
破庙成了真正的地狱。饥饿日夜啃噬。
"饿...娘...我饿..."石头缩在赵氏怀里，小脸蜡黄，气若游丝。
赵氏机械地拍着他背，眼神麻木。
苏大河看着侄子石头，心如刀绞。他挣扎起来："大姐，大哥,我们不能等死,我去城里讨点...讨点活计..."
苏杏花靠着墙，眼皮都懒得抬："讨？谁给你？活计？窝囊废谁要？"
苏大山抱着瘸腿哼唧："要去你去,老子没力气"
苏大河默默走出破庙。像一抹游魂在肮脏街巷乞讨、求活，换来的只有白眼和拒绝。傍晚耗尽力气回来，还没进庙，就听见赵氏撕心裂肺的哭嚎：
"石头！我的石头啊！醒醒！别丢下娘！石头------！"
苏大河脑子"嗡"的一声，踉跄冲进。赵氏抱着石头小小的身体，哭得死去活来。石头眼睛紧闭，小脸青灰，没了气息。
苏杏花冷漠瞥了一眼。苏大山烦躁骂："哭丧啊！烦！死吧，死吧，都死了干净！"
苏大河的世界彻底崩塌。他看着侄子冰冷的尸体，喉咙里发出困兽濒死呜咽，却无泪。赵氏哭昏过去。
那一夜，赵氏抱着石头的尸体，苏大河呆坐在角落。苏杏花、苏大山在饥饿寒冷中辗转咒骂。
第二天天亮，苏杏花被苏大河的低语惊醒。他眼神首勾勾盯着破庙顶棚，不停念叨：
"柱子...是你吗？..."
"苏小小...你赢了..."
"小草...爹对不起你...爹窝囊..."
"户帖...烧了吧...没用了...都烧了..."
"爹...娘...石头...柱子...都走了...该我了...该我了..."
声音混乱，带着诡异的平静。
"苏大河！发什么癔症！"苏杏花心烦呵斥。
苏大河像是没听见。他慢慢看向赵氏怀里的石头，又看向苏杏花和苏大山，眼神忽然异常清醒，带着解脱般的平静。
"大姐，大哥...你们...还有点良心吗？"
苏杏花一愣，怒火中烧："你什么意思？"
“大哥，你的儿子死了...”苏大河冷然地看着苏大山。
“死就死了，啰嗦什么？”苏大山不耐烦地吼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