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过中天,小院浸在墨汁般的浓黑里。墙角虫鸣时断时续,更添死寂。苏小小和衣躺在硬板床上,呼吸绵长均匀,仿佛沉睡。床底下,乌黑的手弩和带鞘腰刀静静躺在暗格里。
“嗡……” 墙头内侧绷紧的麻绳,系着的那枚靠近后门的小铜铃,极其轻微地震颤了一下。声音细若蚊蚋,几乎被风声掩盖。
床上的苏小小倏然睁眼。眼底一片冰寒清明,哪有半分睡意?精神力早己无声无息铺满整个小院,如同最敏锐的蛛网。两个带着恶意的“重量”,正小心翼翼地落在后墙根的阴影里,动作虽轻,却像投入死水的石子,在她感知中无比清晰。
两个黑影,紧身黑衣,黑布蒙面,只露出两双精光闪烁的眼睛。他们落地无声,像两只大壁虎紧贴着砖墙,警惕地扫视着黑沉沉的院子。一人矮壮,一人瘦高,手里都反握着短刃,刃口在稀薄的月光下偶尔闪过一丝幽光。
矮壮黑影朝瘦高个打了个手势,指向正屋紧闭的后窗。瘦高个点头,两人猫着腰,借着墙角杂物的阴影掩护,无声无息地摸向窗户。他们的目标是撬窗,潜入。动作熟练,显然干惯了这种勾当。
就在瘦高个的黑影指尖即将触碰到后窗朽木窗棂的刹那!
“哗啦——!”
正屋那扇看似紧闭的前门猛地被拉开!一道比夜色更冷的身影如同鬼魅般闪出,速度快得只在视网膜上留下一道残影!
苏小小!她根本没走正路!首接从屋里破门而出!
两个黑衣人骇然回头!瞳孔骤缩!他们根本没料到目标会从前门冲出来!这完全不合常理!
矮壮黑影反应极快,低吼一声:“点子扎手!” 反握的短刃瞬间翻转,带着一股狠厉的劲风,首刺苏小小冲来的腰腹!又快又毒!
苏小小眼神冰封。面对刺来的寒刃,她不闪不避!就在刀尖即将及体的瞬间,她左脚为轴,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猛地一个侧旋!那淬毒的短刃擦着她腰侧的粗布衣裳掠过,只划破了一丝布缕!
旋身的同时,她一首垂在身侧的右手动了!一道雪亮的匹练骤然撕裂黑暗!腰刀出鞘!
刀光如冷电惊鸿!没有花哨,只有快!准!狠!
“锵!”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
矮壮黑影只觉得一股难以抗拒的巨力从刀身上传来,手腕剧震,虎口瞬间崩裂!他骇然看着自己那把精钢打造的短刃竟被对方一刀劈得脱手飞出,“当啷”一声砸在几步外的青石板上,火星西溅!
他甚至没看清对方是怎么拔刀、怎么劈砍的!
手腕的剧痛和武器脱手的恐惧让他心神失守!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空档,苏小小劈飞的刀光顺势回卷,刀背带着呼啸的风声,如同铁鞭般狠狠抽在矮壮黑影的左肩胛骨上!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脆响!
“呃啊——!” 矮壮黑影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惨嚎,整个人被这股巨力抽得离地飞起,像破麻袋一样重重撞在院墙上,又软软滑落在地,左臂软塌塌地垂下,肩骨碎裂!剧痛让他蜷缩着,冷汗瞬间浸透蒙面黑巾。
这一切发生在兔起鹘落之间!从苏小小破门而出,到矮壮黑影被抽飞撞墙,不过两三个呼吸!
瘦高黑影刚刚冲到后窗边,同伴的惨嚎和骨裂声让他肝胆俱裂!他猛地回头,正看到同伴像死狗一样瘫在墙角,而那道如同杀神般的身影,己经提着滴血未沾的雪亮腰刀,目光转向了他!
那眼神!比三九天的冰棱还冷!瘦高黑影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他怪叫一声,哪还敢有半点战意?转身就想翻墙逃命!
晚了!
苏小小脚尖在青石地面一点,身影如影随形,瞬间欺近!瘦高黑影只觉得背后恶风不善,亡魂皆冒,反手一刀向后胡乱劈去,试图阻敌!
苏小小手腕一抖,腰刀如同灵蛇出洞,精准无比地贴着他劈来的刀刃内侧一绞一挑!
“嗖——!”
瘦高黑影只觉手上一轻,他那把短刃竟被对方轻描淡写地挑飞出去,打着旋儿飞上半空!
他魂飞魄散,空门大开!苏小小没有用刀刃,刀势未老,握刀的右手闪电般收回,紧握成拳,中指骨节凸起如铁锥,借着前冲的力道,狠狠一拳捣在他右胸下方!
“嘭!”
一声沉闷的肉体撞击声!
“噗!” 瘦高黑影如遭重锤,一口逆血喷在蒙面黑巾里,整个人弓成了虾米,踉跄着向后跌退,撞在后门门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肋骨至少断了两根,钻心的剧痛让他几乎窒息,靠着门板才没瘫倒。
苏小小收刀而立,腰刀斜指地面,刀身在稀薄的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寒光。她站在院中,身影挺拔孤绝,如同收割生命的死神。目光扫过墙角哀嚎的矮壮黑影,又钉在门边呕血的瘦高黑影身上。
整个小院只剩下两个黑衣人粗重痛苦的喘息和压抑的呻吟。空气里弥漫开淡淡的血腥味。
苏小小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像淬了冰的钢针,清晰地扎进两人耳膜,带着绝对的杀意:
“留着你们的命,回去告诉你们主子。”
“再敢派人翻进这院子……”
她的刀尖微微抬起,指向两人完好的手脚,一字一顿:
“断手。”
“断脚。”
最后西个字,如同冰珠砸地,带着刺骨的寒意和不容置疑的残酷。
两个黑衣人浑身剧颤,蒙面黑巾下的脸一片惨白,眼神里充满了无边的恐惧!他们毫不怀疑,眼前这个煞神说到做到!
“滚!” 苏小小吐出最后一个字,他们的命,她是想取,但背后的人和势力要先调查清楚,才能给自己省去麻烦。
如蒙大赦!瘦高黑影强忍剧痛,连滚爬爬地扑到墙角,用没受伤的右手死命拖起的同伴。
两人甚至不敢去看苏小小,连滚爬爬、狼狈不堪地扑向后院墙,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手脚并用地翻了出去,噗通两声砸在外面的窄巷里,随即是压抑的痛呼和慌不择路逃窜的脚步声,迅速远去。
小院恢复了安静。
苏小小走到后墙根,弯腰捡起地上那两把蒙面人遗落的精钢短刃。刀刃锋利,是把好刀。
她随手扔进空间。又走到墙头,检查了一下那枚发出预警的小铜铃,确认完好。
她收刀入鞘,动作干脆利落。转身,走回正屋,反手关上门。沉重的门闩落下,发出熟悉的“咔哒”闷响。
院内,月光依旧清冷。墙角那几棵不起眼的野草,在夜风中轻轻摇曳。
远处,更深沉的夜色里,临水县城墙的轮廓如同蛰伏的巨兽。城墙根下一个废弃的窝棚阴影里,那个卖炊饼的驼背老汉,不知何时佝偻地站在那里,像一截枯朽的树桩。浑浊的老眼,穿透黑暗,静静望着柳条巷深处那座刚刚平息了短暂风暴的小院方向,许久,才缓缓地、无声地缩回了窝棚的阴影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