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小！你到底听没听见！”苏有强气得浑身发抖，枯树枝般的手指几乎要戳到苏小小脸上。
“二妹！算二哥求你了！给柱子一口吧！”苏大河的声音带着哭腔。
“不孝女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王氏拍着大腿，哭嚎震天。
“石头！快哭！求你二姑！”赵氏用力掐着怀里孩子的胳膊。
“大局为重啊小小！”族长苏有田痛心疾首。
“血脉亲情，打断骨头连着筋呐！”村长苏有福唉声叹气。
“你的心比石头还硬！”苏萍儿尖刻的诅咒混在嘈杂中。
苏小小背对着这片哭嚎、命令、哀求、谩骂交织的漩涡。篝火跳跃，映照着她裹着头巾的侧影，纹丝不动。只有握着树枝的手，在慢条斯理地拨弄着火堆上的烤兔。
油脂滴落，滋啦作响，焦香西溢。兔肉终于呈现出完美的金褐色，外皮酥脆。
就在苏大山的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她后颈，王氏的哭嚎达到最高峰时——
她动了。
没有言语，没有回头。她只是伸出枯瘦却异常稳定的手，握住插着烤兔的木棍，将它从火堆上移开。然后，在身后所有贪婪、愤怒、哀求的目光注视下，她极其缓慢地、用一种近乎优雅的姿态，撕下了烤兔的一条后腿。
金黄色的脆皮包裹着里面鲜嫩多汁、冒着热气的肉。浓郁的香气瞬间爆发，浓烈得让所有聒噪都窒了一窒！
无数道目光死死钉在那条的兔腿上，喉结滚动的声音此起彼伏。
苏小小拿着那条兔腿，终于缓缓转过身。
裹着头巾的脸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在跳跃的火光下，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深潭，冷冷地扫过一张张因饥饿和贪婪而扭曲的脸。
在所有人屏住呼吸，以为她终于要“开恩”分肉的时刻——
她抬起了手，将那条油光锃亮、香气扑鼻的兔腿，凑到了自己裹着头巾的嘴边。
然后，在苏大山、赵氏、苏大河、吴氏、苏有强、王氏、族长、村长、苏萍儿…在所有苏家人难以置信、惊愕、随即转为狂怒的目光聚焦下——
她张开嘴，对着那最肥美多汁的部位，毫不犹豫地、清晰地咬下了一大口！
“唔…”真是香呢，这漫漫长夜啊，真是折腾人！
清晰的咀嚼声在死寂的暮色中响起。油脂的香气混合着肉香，随着她的咀嚼动作弥漫开来，像一把钝刀子，反复切割着周围人的神经！
苏小小慢慢咀嚼着，眼神依旧冰冷，如同在品尝一件与眼前这群人毫无关系的食物。首到咽下那口肉，她才微微抬起下巴，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缓缓扫过一张张因震惊、羞怒、嫉恨而扭曲的脸。
她的声音从头巾下传出，沙哑，清晰，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像冰珠子砸在烧红的铁板上，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哭什么呢？”
“饿了？”
“想吃了？”
她顿了顿，目光像冰冷的探针，一一扫过苏大山、赵氏怀里的石头，扫过苏大河、吴氏身边的柱子，扫过人群中那几个年轻姑娘消失后留下的空白位置。
然后，她清晰无比地吐出接下来的话，字字如刀，割开伪善的皮囊：
“你们卖苏小婉、”
“卖小草、”
“卖小花、”
“卖那几个族妹换粮的时候，”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苏有强、王氏、族长、村长那煞白的老脸上，嘴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一丝冰冷到极致的嘲弄：
“不是吃得挺饱吗？”
“这才多久，”
“又饿了？”
“那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我呢？就是故意的，就想看看你们这些自私的父母，一边说着血脉亲情，一边卖女儿换粮，吃得可好？看来还没我这个自己一个人逃荒的过得好嘛！”
轰——！
篝火噼啪作响，火星跳跃。暮色沉沉，戈壁的风卷着沙砾刮过。
所有哭嚎、命令、哀求、谩骂、道德绑架、亲情勒索…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掐断！
苏大山脸上的贪婪和愤怒彻底僵住，像被人狠狠抽了一耳光，火辣辣的疼！他下意识地看向怀里的石头，又猛地看向旁边空荡荡的位置——小花呢？他的小花呢？一股巨大的恐慌和羞耻瞬间淹没了他，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赵氏抱着石头的手猛地一紧，孩子被勒得哼唧了一声。她脸色煞白，眼神慌乱地躲闪着苏小小那冰冷的视线，仿佛被剥光了衣服丢在冰天雪地里。小花…她不敢想！
苏大河和吴氏更是如遭雷击！苏小小那“卖小草”三个字像淬毒的针，狠狠扎在他们心上！两人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苏大河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想辩解，却发现任何语言在血淋淋的事实面前都苍白无力！吴氏更是死死捂住柱子的耳朵，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可怕的指控，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族长苏有田和村长苏有福的老脸一阵红一阵白，像是被当众扒下了最后一层遮羞布。他们精心编织的“大局”“亲情”谎言，被这短短一句话戳得千疮百孔！两人嘴唇哆嗦着，眼神躲闪，不敢看任何人。
苏有强和王氏更是呆若木鸡。王氏的哭嚎卡在喉咙里，变成怪异的抽噎。苏有强指着苏小小的手僵在半空，剧烈地颤抖着，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被彻底撕破脸皮的惊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卖女儿卖孙女…这血淋淋的疮疤，被这个孽女当众撕开了！
苏萍儿也彻底懵了，脸上幸灾乐祸的恶毒表情凝固，只剩下震惊和一丝后怕。苏小小…她怎么敢？！她怎么敢就这么说出来？！
整个苏家村队伍，陷入一片死一样的寂静和冰冷。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苏小小慢条斯理咀嚼兔肉的细微声响，在暮色中格外刺耳。那烤肉的香气，此刻闻起来，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