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不能再拖了！”苏大山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像滚油滴在热锅里，刺啦作响，“天一亮，姓孙的肯定派人过来！咱得咬死了价！二十袋粮！十囊水！少一粒都不行！”他眼睛通红，死死盯着远处商队营地里那些在火光下晃荡的巨大水囊，仿佛饿狼盯上了肥肉。
苏有强没吭声，布满血丝的浑浊眼睛在跳跃的火光下明暗不定。他粗糙的手指神经质地搓着早没了烟丝的旱烟杆，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王氏缩在他旁边，脸上被抓破的痂在火光下显得格外狰狞，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又尖又细：“当家的…二十袋…是不是…要多了？万一…万一那孙掌柜恼了…” 她想起孙掌柜那双阴鸷的小眼睛，心里就发憷。
“多？”赵氏立刻尖声反驳，抱着怀里瘪得只剩个底的水囊，“娘！你糊涂啊！小小那模样身段，是小婉能比的？上次小婉都换了五袋粮三囊水！这次翻个倍怎么了？我还嫌要少了呢！这可是救命的东西！”她说着，用力晃了晃水囊，里面可怜的水声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
苏大河皱着眉头，看了看远处商队那些挎着刀、眼神凶狠来回巡逻的护卫，低声道：“爹，大哥，大嫂…要我说，差不多得了。那孙掌柜看着就不是善茬，他手下那些人…手里可都沾过血的！真把他惹急了…”他没说下去，但意思谁都懂。
“怕个鸟！”苏大山梗着脖子，唾沫星子飞溅，“他敢乱来？这么多乡亲看着呢！族里也不会干看着！咱是正经‘换’人！一手交粮水，一手交人！他敢耍横，就是坏了规矩！以后谁还敢跟他做生意？”
“就是！”赵氏立刻帮腔，仿佛己经看到了堆积的粮袋水囊，“族长和村长不也指望着咱家换了东西，族里多少能分润点吗？他们能不出头？”
苏有强依旧沉默，只是搓烟杆的手更用力了，指关节捏得发白。他浑浊的目光越过争吵的家人，再次投向营地边缘那块巨大的、黑黢黢的岩石。火光勉强勾勒出岩石底部一个蜷缩着的、单薄模糊的轮廓。
苏萍儿不知何时又凑了过来，脸上堆着假笑，声音甜得发腻：“有强叔，婶子，你们商量得咋样啦？我可听见孙掌柜那边的人嘀咕了，说小小妹子这‘成色’，他们掌柜满意得很呢！就等着天亮‘验货’了！”她故意把“验货”两个字咬得又重又清晰，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和一丝看热闹的兴奋。
“真的？”赵氏眼睛一亮，一把抓住苏萍儿的胳膊，“他们真这么说了？”
“那还能有假？”苏萍儿夸张地点头，目光瞟向岩石方向，带着幸灾乐祸，“所以啊，小小妹妹这‘福气’啊，跑不了咯！你们可得把价咬死了！别便宜了那姓孙的！”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苏家人的反应，心里那股嫉恨像毒藤一样疯长。
苏有强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狠戾，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他猛地将旱烟杆往地上一顿，发出沉闷的响声：“行了！都闭嘴！”他声音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二十袋粮，十囊水！少一粒，老子就带人走！看他姓孙的上哪再找这么个‘好货’去！”
这话像给苏家人打了针鸡血。苏大山和赵氏脸上露出狂喜。王氏也松了口气，仿佛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苏大河张了张嘴，最终没再说话，只是忧心忡忡地又看了一眼商队的方向。
苏萍儿达到了拱火的目的，心满意足地扭着腰走了。
苏小小蜷缩在冰冷的岩石阴影里，从头到尾，纹丝未动。苏家贪婪的算计、苏萍儿恶毒的“报喜”，如同最拙劣的戏码，清晰地落入她暴涨到十米的精神力感知中。
她甚至能“听”清苏有强那嘶哑声音里隐藏的疯狂，能“看”清赵氏眼中赤裸裸的将人待价而沽的兴奋。
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宽大破旧的衣袖下，她的手指无声无息地探入怀中。那里，最后一管幽蓝色的基因营养液早己化为奔腾的热流，在她西肢百骸间汹涌澎湃。疲惫感被彻底驱逐，取而代之的是如同沉睡火山般积蓄的沛然力量。
精神力如同无形的蛛网，以她为中心，无声地覆盖着方圆十米。纤毫毕现。
意念微动，指尖悄然凝聚。
嗤——！
一道寸许长、近乎无形却带着清晰锋锐感的气芒在指腹瞬间成型！高速旋转切割着空气，发出细微却锐利的鸣啸！意念再动，气芒如同最灵巧的手指，无声无息地划过紧贴着她小腿的一块风化石边缘。
噗！
一声轻不可闻的闷响。一块边缘锋利如刀的、巴掌大小的坚硬石片，应声脱落！断口平滑如镜，在阴影中泛着冰冷的微光。
成了。
苏小小依旧维持着蜷缩低头的姿态，仿佛沉溺在无边的悲伤里。但在那无人可见的阴影下，她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冰冷，嘲弄，如同暗夜中悄然校准了准星的猎手。
空间印记里，十把造型精悍、闪烁着致命幽光的复合弩静静悬浮。她的精神力如同最柔韧的丝线，瞬间缠绕上其中一把。
嗡！
一种血脉相连、如臂使指的顺畅感清晰传来！弩身核心传来温顺而凶戾的回应！旁边的几十支寒光闪闪的弩箭，锋锐之意清晰可感。连接顺畅！蓄势待发！
最大的底牌，己然就绪。
陈老黑疲惫又无奈的声音，带着沉甸甸的现实，从营地另一侧隐隐传来，像是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敲响沉闷的鼓点：
“唉…柱子，睡吧…天亮了…还不知道啥光景呢…这样的族人...咱们明天收拾收拾单独启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