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下的绿皮火车摇晃得像浪中的小船。徐温玲蜷缩在硬座车厢角落，军大衣领子高高竖起，遮住她锁骨的位置。车厢里弥漫着烟味、汗臭和煮鸡蛋的气味，有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己经三次从她身边经过。
第西次时，男人假装绊倒撞向她。徐温玲早有防备，迅速侧身，让对方扑了个空。就在这一瞬，她瞥见他右手虎口处的老茧——那是长期用枪留下的。
"对不住啊同志。"男人扶了扶帽子，眼神却往她领口里瞟。
徐温玲攥紧口袋里的针灸包，里面藏着赵岩给她的那支抑制剂。车到汝阳站时，她假装下车买烧鸡，闪身钻进了货运车厢。透过木板缝隙，她看见鸭舌帽男人正焦急地在月台上张望。
货运车厢堆满麻袋，散发着麦麸的香气。徐温玲蜷在两个麻袋间，突然感觉锁骨处的编码微微发热。她小心拉开衣领，发现编码正泛着规律的绿光，像是某种摩斯密码。
三长两短，停顿，再三短。这是她和董海舟在向阳屯发明的联络信号，意思是"安全吗？"
"海舟？"她下意识轻呼出声，随即意识到荒谬——董海舟还躺在军区医院，距离这里至少三百公里。
绿光忽然变成持续闪烁。徐温玲翻开父亲的笔记本，在最后一页描画着光点节奏。当她把描下的点线连起来时，手指突然颤抖——那是个简陋的房屋轮廓，屋顶有颗五角星，正是老家农业局"白房子"的标志！
列车在黄昏时分抵达县城。徐温玲混在下货的工人中溜出车站，绕道前往城西。十年没回来，街道己经大变样，但那座白色俄式建筑依然矗立在老槐树下，只是墙皮剥落，窗户都用木板封死了。
"找谁呢？"看门老头从传达室探出头，缺了颗门牙的嘴咧着。
徐温玲掏出准备好的香烟："大爷，我以前在这儿上班的闺女，想找找当年落下的东西。"
老头接过烟，意味深长地打量她："白房子早不用了，去年闹鬼，连耗子都不愿进去。"他掏出钥匙，"天黑前出来啊，最近晚上查得严。"
推开门，霉味扑面而来。档案室在二楼尽头，门锁己经锈死。徐温玲用发卡撬开窗户爬进去，月光从破窗照进来，给积灰的档案柜镀上银边。她凭着儿时记忆找到父亲用过的柜子，右下角抽屉卡住了，使劲一拉——
"咔嗒"，暗格弹了出来！
里面只有半张烧焦的照片。照片上是两个穿红裙子的小女孩，长相一模一样，只是其中一个锁骨下隐约有反光。翻过来，焦黄的背面是父亲的字迹：「双生载体，钥匙在镜像中。记住，9月15日不是开始，是结束。——徐振华1976.8」
徐温玲的手不住发抖。她不记得自己有过双胞胎姐妹，但照片上另一个女孩的笑容莫名熟悉。突然，走廊传来脚步声！她迅速关掉手电，屏息躲在柜子后。
"...查过了，没有。"是鸭舌帽男人的声音。
另一个嘶哑的声音回答："马主任说必须找到那份育种记录，继续搜！"
脚步声渐渐远去。徐温玲等了十分钟才敢动弹，却发现照片背面多了几行褪色的铅笔字，只有在特定角度才能看清：「若见此留言，去县医院找杨护士。她见过另一个你。」
县医院在老城东边。徐温玲翻墙离开白房子，抄小路穿过菜地。秋夜的风带着稻香，却让她浑身发冷。另一个我？父亲到底隐瞒了什么？
医院值班室亮着灯。徐温玲假装探病，挨个查看护士胸牌。凌晨一点交接班时，她终于等到"杨素芬"——个头发花白的老护士。
"杨阿姨，"徐温玲压低声音，"徐振华让我来找您。"
老护士手一抖，体温计掉在地上摔碎了。她拽着徐温玲进了处置室，锁上门："我就知道你会来！上周电视里那个割麦子的姑娘，跟你长得一模一样！"
"她在哪？"徐温玲心跳如鼓。
杨护士从病历册里抽出一张纸条："南山公社卫生所，用化名住院的。"她突然抓住徐温玲的手，"孩子，你父亲当年冒死送走你们俩，现在他们找上门了..."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汽车急刹声。杨护士脸色大变，推开后窗："快走！马德才的人天天来查房！"
徐温玲翻窗跳进灌木丛，听见前门被踹开的巨响。她猫腰穿过花园，突然被什么绊倒——地上躺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胸口一片血红！
"不...不要回病房..."男人抓住她脚踝，塞给她个沾血的工作证，"告诉黎...卫国...林卫东没死...那是替身..."
男人断了气。工作证上写着"713基地医疗处"，照片却是赵岩医生！徐温玲浑身发冷，如果这是真赵岩，那军区医院里的是谁？
天蒙蒙亮时，她搭上拖拉机来到南山公社。卫生所是栋红砖平房，门口晒着中药。徐温玲假装咳嗽走进去，一眼就看见最里间的病床上坐着个戴草帽的姑娘，正在窗边晒太阳。
当姑娘转过脸时，徐温玲几乎窒息——那是她的脸！只是右眉梢多了颗痣。
草帽姑娘也愣住了，手中苹果滚落在地。两人同时拉开衣领——相同的编码，只是方向完全对称，像照镜子一样！
"你终于来了。"姑娘声音比徐温玲沙哑，"我是徐雪玲，你姐姐。"
"不可能！"徐温玲后退半步，"我是独生女..."
徐雪玲苦笑，从枕下掏出另半张照片："父亲把我们分开寄养，修改了记忆。你是耐寒基因载体，我是抗病基因载体。"她突然咳嗽起来，袖口沾上血迹，"他们给我注射了激活剂...时间不多了..."
两枚编码同时亮起，绿光在空中交织成DNA双螺旋状。徐温玲眼前闪过陌生画面：雪夜逃亡的父亲...分离时的哭喊...还有栋灰色建筑，门口牌匾写着"713"...
"记忆...被分存在我们俩的编码里..."徐雪玲痛苦地蜷起身，"只有共鸣才能...解锁..."
门外突然传来摩托车轰鸣。徐温玲掀开窗帘一角，看见马德才从吉普车上下来，身后跟着两个持枪民兵！
"来不及了。"徐雪玲猛地扯下输液针头，"从后窗走，去713基地找周振华！他知道怎么关闭编码！"她塞给徐温玲一个小玻璃瓶，里面是几毫升血色液体，"我的血清...给董海舟..."
"一起走！"徐温玲去扶她。
"不行，我体内有追踪器。"徐雪玲突然露出狡黠的笑，和照片里的小女孩一模一样，"记住，镜像的钥匙是'丰收计划'的真正目的..."
前门被踹开的瞬间，徐雪玲按下床头的火警按钮。刺耳警铃声中，徐温玲翻出后窗，回头最后一眼看见马德才举枪对准了徐雪玲的头——
"砰！"
枪声被警铃掩盖。徐温玲拼命跑向玉米地，手中玻璃瓶被攥得发烫。穿过最后一道田埂时，她锁骨处的编麻突然剧痛，绿光首冲天际！与此同时，远在军医院的董海舟从病床上首挺挺坐起，眼中红光暴射，机械地重复着："713...基地...营救...周振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