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月光如同一把细碎的银粉，洒落在狭窄而幽深的巷子里，给地面铺上了一层薄霜般的银白。
二十多支步枪的准星，像灼热的针尖，在沈截云的后背上烙出滚烫的印记，那金属的冰冷触感仿佛透过衣服首抵肌肤。
他脚步猛地顿住，掌心瞬间沁出一层薄汗——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在脑海中快速地计算着：那辆商务车距离他们大约七米远，程铁柱穿着战术靴，凭借他矫健的身手，或许能在两秒内冲过去。
但苏白的腰伤刚刚养好，行动还不够利落，汤姆的哮喘药还在兜里，一旦硬冲，至少会有两人倒在枪下。
“各位。”他缓缓转身，首面那黑洞洞的枪口，仿佛能看到那幽深的枪膛里隐藏的死亡气息。
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发出沉稳的声音。
络腮胡的食指依旧紧扣在扳机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恶狠狠地吼道：“少废话，再动一步就——”
“因为‘垃圾黑洞’项目根本不是处理垃圾。”沈截云提高声音，那声音压过夜风尖锐的呼啸声，“是用医疗垃圾提炼生物病毒，用电子垃圾里的重金属培养变异菌株。你们脚下的地底下，现在正泡着三吨带鼠疫杆菌的针管，隔壁车间的反应釜里，还有能溶解混凝土的强酸。鼠疫杆菌主要通过空气传播和接触传播，一旦吸入含有病菌的气溶胶，或者接触到被污染的物品，就可能感染。感染后，初期会出现发热、头痛、乏力等症状，随着病情发展，会引发淋巴结肿大、败血症等严重病症。而重金属培养的变异菌株会进入人体，影响细胞的正常代谢，破坏免疫系统，进而损害身体各个器官。”
武装人员里传来一阵抽气声，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有个戴棒球帽的年轻人微微偏头，枪托在胯骨上蹭了蹭——沈截云注意到他臂章上的“金盾安保”，和三天前被他们端掉的地下垃圾填埋场是同一家公司。
此前，他们在垃圾处理厂就曾发现一些奇怪的标记，像是某种神秘组织的符号，只是当时并未在意。
“你放屁！”人群后传来粗哑的喝骂。
布朗挤到最前面，战术背心的肩带勒得脖子发红，脸上满是愤怒的神情。
“公司给的是正规垃圾处理许可，你们这些环保疯子就会造谣！”他冲络腮胡使了个眼色，“老周，开枪！出了事我担着！”
沈截云没接话，只是冲苏白轻轻点头。
少女立刻举起平板，指尖在屏幕上快速翻飞，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蓝白色的冷光映亮她眼下的青黑——这是她熬了三个通宵黑进项目核心服务器的成果。
投影布“唰”地展开，触目惊心的照片铺满墙面：穿防化服的工人往密封罐里倾倒带血的纱布，监控记录里标注着“病毒样本07 - 19”；财务报表上，“生物制剂研发”的支出是“垃圾处理”的二十倍；最下方，一行触目惊心的红色字体：“加速计划启动，72小时内完成病毒稳定实验”。
武装人员们原本怀疑的表情，逐渐变成了震惊，有的瞪大了眼睛，有的张大了嘴巴。
“看到这个账户了吗？”苏白的声音带着黑客特有的冷静，“每月十五号，你们的工资卡会收到两万块，但同一天，公司账户会往哥伦比亚的毒枭账户打三百万。他们买的不是垃圾处理技术，是病毒扩散后的‘灾后重建’订单。”她指尖划过投影，“还有你们的体检报告——上个月入职时查的血常规，现在有十七个人的白细胞指数超标，知道为什么吗？”
戴棒球帽的年轻人突然捂住嘴，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
沈截云记得他今早蹲在墙根吐过，当时还以为是低血糖。
“因为地下管道泄漏的病毒气溶胶。”沈截云向前半步，枪口跟着晃了晃，但没人扣动扳机，“你们签的是‘高危作业保密协议’，但公司没告诉你们，这不是垃圾场，是病毒培养皿。再守三天，等加速计划完成，最先感染的就是离反应釜最近的守卫——包括你们。”
布朗的脸涨成猪肝色，他突然伸手摸向腰间的对讲机，却被程铁柱一把攥住手腕。
退伍特种兵的手指像钢钳，捏得布朗腕骨咔咔响：“想叫后援？你那些手下在南门被丽莎的志愿者堵了，现在正抱着污水管吐呢。”他扯了扯战术背心，露出锁骨处的伤疤，“老子在边境守过毒贩，见过拿活人试毒的畜生。你们要是想给这种人卖命——”他猛地推了布朗一把，“先摸摸良心，够不够填他们挖的坑！”
沉默像块大石头压在巷子里，月光洒在众人身上，气氛格外压抑。
戴棒球帽的年轻人最先放下枪，金属撞击地面的脆响惊飞了几只夜鸟，那鸟儿扑腾翅膀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
“我闺女才三岁。”他声音发颤，“上个月发烧进医院，医生说血里有不明病原体……”
“我儿子在附近上小学。”络腮胡的枪托慢慢垂到脚边，“上周家长会，好几个孩子流鼻血止不住……”
人群开始骚动，议论声此起彼伏。
布朗扑过去想抢回枪，却被几个原本站他这边的守卫拽住胳膊。
“都疯了？”他唾沫星子横飞，“公司能给你们发工资！能——”
“能给你发安家费吗？”
新的声音从巷口传来。
丽莎裹着件沾着泥点的冲锋衣，怀里抱着个褪色的布娃娃。
她挤到人群前，布娃娃的一只眼睛掉了，露出里面塞的医用棉——正是他们在地下仓库找到的，被病毒污染的医疗垃圾。
“这是我邻居家的妞妞，上个月玩这个娃娃，现在还在ICU。”她掀开冲锋衣袖口，小臂上布满暗红色斑点，在月光下，那些斑点像朵狰狞的花。
几个守卫下意识后退，有人伸手摸自己的胳膊——他们想起这半个月来总觉得皮肤发痒，夜里睡觉总忍不住抓挠。
“他们给的不是工资，是卖命钱。”丽莎的声音带着哭腔，“但我们可以选，是继续当帮凶，还是现在转身，去救自己的孩子，救这片土地！”
最后一个举枪的守卫松开了手。
二十多支步枪“哐当”落地，在地上滚出参差不齐的声响。
布朗还想骂，却被两个守卫架住胳膊，塞进了商务车的后备箱。
“干得漂亮。”神秘人A的金丝眼镜在月光下闪了闪，“现在，把苏小姐手里的核心数据给我。”
沈截云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这才注意到，救援人员不知何时围了过来，防化服下的手都按在腰间——那里鼓囊囊的，像是藏着枪。
“你说过是来帮忙的。”苏白抱紧平板，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数据里有病毒样本的具体参数，还有他们的资金链……”
“所以更需要专业团队处理。”神秘人A的语气依然温和，“你该记得，三天前在废弃水厂，要不是我们及时赶到，你们早被化学药剂淹没了。”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像把手术刀，“相信我，这是为了最快阻止加速计划。”
程铁柱的手摸向裤兜——那里装着他私藏的军刀。
汤姆捏着哮喘药瓶，指关节发白。
沈截云盯着神秘人A身后的救援人员，突然发现他们防化服的肩章上，有个极小的银色齿轮标志——和半个月前袭击他们的神秘组织徽章，纹路一模一样。
“云哥？”苏白小声唤他。
沈截云吸了口气，月光照进他眼底，映出深不见底的暗涌。
他伸出手，指尖即将碰到平板的瞬间，巷口突然传来警笛声。
“先上车。”他扯过程铁柱的胳膊，“有话路上说。”
神秘人A的嘴角勾了勾，像是早料到这个反应。
救援人员迅速散开，商务车的门再次打开。
沈截云扶苏白上车时，瞥见平板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流——那串代表病毒稳定性的数字，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升。
七十二小时，只剩七十一小时五十九分了。
而他掌心里，还攥着苏白刚才塞过来的U盘——核心数据的备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