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墨渊的乌雅马踏碎了皇城根下的青砖，马蹄声在寂静的宫道上格外清晰。他左手按着腰间犹带血渍的佩剑，右手紧紧地攥着那枚羊脂玉佩。
宫门的金吾卫见是他，立马撤了拦马索，低声道：“墨统领，陛下在养心殿等您。”
墨渊微微颔首，大步穿过重重宫门。晨露沾湿了他的玄色劲装，衣摆上还带着未洗净的血腥气。
殿内鎏金鹤擎宫灯还点着，将晨曦未至的昏暗驱散了几分。
宣武帝披着一件石青色常服，正在临窗的紫檀案前批阅奏折，朱笔在宣纸上勾画的沙沙声清晰可闻。听到脚步声，他头也不抬，只淡淡道：“回来了，查到什么了？"
墨渊单膝跪地，双手呈上玉牌：“陛下，这是从张煜文身上掉下来的，与上月刺杀户部侍郎的刺客令牌同出一辙，只是编号不同。”说着又从怀中取出油布包裹，层层揭开后，几枚狼首玉佩在宫灯下泛着森冷的光。血沁的狼眼在光影变幻间竟似活物般闪烁，看得侍在一旁的司礼兼监掌印太监李德全倒抽一口凉气。
宣武帝终于搁下笔，指尖轻轻敲击案桌，三下，不疾不徐。他伸手接过令牌，指腹着狼首浮雕，眼神渐冷。
“五十具尸体，每人怀中皆有此物。”墨渊的声音像淬了冰，"其中三枚刻'柒'字，与之前户部侍郎的刺客令牌同出一辙。"
宣武帝嘴角绷成一条首线，额角青筋若隐若现。殿内静得能听见更漏滴水声，李德全的呼吸都不自觉放轻了。
“是。”墨渊沉声道，"一个活口未留，这次出动的是平王身边最精锐的'鬼魅'，其首领是边关悍匪头目。”
“好！好得很！”宣武帝忽然笑了，笑意却不达眼底，指尖一弹，玉佩"叮"地落在鎏金托盘里，“朕的这位弟弟，倒是舍得下血本。”
墨渊保持跪姿未动：“臣查验过武器，这些影卫用的都是北疆特制的弯刀。刀身带血槽，伤口呈锯齿状，还有特制的毒药......”说完呈上用油纸和布匹包着的刀具，"陛下可让御医查验一下是何毒药。"
“北疆？”宣武帝猛地起身，织金常服下摆扫翻了案上茶盏。褐色的茶汤在奏折上洇开，像极了干涸的血迹。"平王封地距北疆不过百里，他这是要......"
他站起身，踱至窗前，望着东方渐白的天色，缓缓道：“柳氏如何了？”
“安然无恙。”墨渊顿了顿，"她让臣转告陛下，请户部司农可以开始种植了，希望明年所有百姓都能种上新粮。还有她将清水湾隔壁的两个庄子也买了下来，秋收水稻会先收一波，臣看着长势也不错。"
宣武帝眉梢微挑，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倒是个明白人。”
他转身，将令牌重重拍在案上，震得茶盏轻颤：“传镇南侯。”
辰时，御膳房蒸汽氤氲。
御厨们正忙着准备早膳，蒸笼里腾起袅袅白雾，空气中弥漫着面点的甜香。谁也没想到，皇上会突然降临。
“陛、陛下？！”膳房总管吓得差点摔了手中的银勺。
“陛下，这......这不合规矩......”李德全捧着拂尘，急得首跺脚。
宣武帝却神色自若，挽起袖子，从膳房总管手里接过一件粗布围裙系上，淡淡道：“朕今日要学学这'土豆泥'的做法。”他转头看向目瞪口呆的御厨们,“都愣着做什么？该干什么干什么。”
御厨们面面相觑，不敢多言，只得战战兢兢地继续干活。
墨渊抱剑立在门边，看着九五之尊站在灶台前，跟一个白发老御厨学削马铃薯皮。帝王修长的手指握着银制小刀，动作生涩却认真，削下的皮厚薄不均地落在青玉盘中。
“陛下，要这样......”老御厨颤抖着示范，"拇指抵着刀背，轻轻往前推......"
蒸笼升起白雾时，镇南侯林晟匆匆赶到，见皇上竟站在灶台前亲自削马铃薯皮，老将军胡子一抖，差点跪下：“陛下，这......成何体统啊！”
宣武帝头也不抬，专注地将蒸熟的马铃薯捣成泥：“爱卿来得正好，尝尝朕的手艺。这行军打仗容易，做饭倒是不容易。”
镇南侯硬着头皮接过银匙，看着碗里疙疙瘩瘩的糊状物，舀了一勺送入口中。出乎意料，绵密的口感中带着牛乳的香甜，竟比想象中美味十倍。
“这、这口感如此细腻！”
“柳氏唤它土豆泥。”宣武帝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浮生醉酒楼的小菜之一。"他忽然压低声音，"朕欲将'浮生醉'开遍全国，就开在那、悦来酒楼对面。"
镇南侯手一抖，银匙“当啷”掉在桌上。他环顾西周，御厨们己识趣地退到三丈之外，却有人偷偷竖着耳朵听，皇上，这是故意的啊。
“陛下是要......”
“内帑出三成，要三成利，其他的你们自己相谈。”宣武帝用木铲轻敲锅沿，铛铛声掩盖了话语，"让你小孙子林毅去办！"
蒸汽中，镇南侯看到帝王眼中闪烁着猎手般的蕊光。老将军想起二十年前，先帝在猎场围剿猛虎时也是这般神情。
镇南侯深吸一口气，低声道：“老臣明白了，平王在兵部和户部的暗桩......”
“秋后算账。”宣武帝将土豆泥装进青瓷碗，雪白的瓷衬得土豆泥愈发，"先断他财路，再逼他狗急跳墙！"
十日后，北疆平王府。
平安一掌拍碎案桌，茶盏滚落在地，摔得粉碎。
“浮生醉要开遍全国！还专挑悦来酒楼旁边？!”他怒极反笑，"好！好得很！皇上这是要断我财路！"
赵德昌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颤声道：“王爷，禁军不止二十个，我们的人......全折了......”
平王眼中杀意暴涨，猛地抽出腰间佩剑，寒光一闪，赵德昌的官帽被削去半边！
“废物！”他厉声喝道，"五十个精锐死士，连个女人都杀不了？！"
赵德昌浑身发抖，不敢抬头：“王爷，皇上这是铁了心要扶持柳灵儿，若再贸然出手，只怕......”
“怕什么？！”平王冷笑，"他断本王的财路，本王就断他的粮道！"
他转身走向北疆舆图，指尖重重按在一处关隘：传令下去，北疆三州的粮价，再涨三倍！"
赵德昌大惊：“王爷，这......这是要逼民反啊！”
平王眼中闪过一丝疯狂：“民反了，皇上还有心思推广新粮吗？"
